前世
自盤古開天辟地,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後曆數十萬年衍生六界。有一明神乃盤古開天之際而生,神歲與天齊,盡所有神力劃大荒、大澤為宜居之地後溘然仙逝。人、鬼、妖、魔、仙、神六界各居一隅,數百萬年相安無事。至於人界伏羲族統治之際,妖魔怨氣積沉,六界動蕩。
一
斜掛的夕陽為恢弘大氣的殿宇增了一抹金黃。海藍靜默地站在殿中央,他站在天座前。距離不過數步,卻是劃在他們之間的銀河。
海藍站得腿發酸,抬頭看著招搖殿內高高在上的男子,那個曾對她溫柔低語的人,她忽然有些發怔,不知道哪一個才是他。
傾墨站在天座前,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伏羲族統治著這茫茫大荒,傾墨作為伏羲族的新任帝王,他十五歲領兵征討南山國,擒南山帝於鵲山,二十四歲父王病危,攝政王篡位,他憑手中三千精兵巧用計謀奪回天下,現江山初定,一直都是成竹在胸,可是,今日麵對著殿中他最心愛的女子,他忽然覺得什麼東西在搖搖欲墜,仿佛一下就要失去。
傾墨望著海藍蒼白的臉,心中一陣刺痛。她今日又著了淺碧色的衣裙,傾墨憶起當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初見她時,她一襲淺碧衣裙背影縹緲似仙,回眸之際,曇花乍然盛放,她恰如坐在一片絢爛花海間,容色如玉,眉目如畫。
殿中的海藍抬頭見傾墨嘴角還留有為散去的笑意,心內愈發寒冷,悲涼慢慢浮上心頭。從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要大婚,也陰差陽錯定了自己的命運,不過才幾天。而這幾天,比起海底寂寞修煉千年還要難熬。
海藍苦笑,我是招搖宮中人人羨慕的幸運女子,被西山國使者相中,從小小宮女一躍成安平郡主。不過代價是離開這座宮殿,離開他,告別青山綠水,去遠在飛沙大漠的西山和親。
幹涸少水的地方於我……海藍閉了閉眼,這一去必是永別了吧。海藍抬頭看著他,金色的天座,伏羲帝王的象征,金色的靠背在陽光下泛著光,他在一片光影裏瞧得並不清楚,可是能感覺得到他的臉色比起那日昏迷榻上時好了很多。身體發虛,腿發軟,海藍到今日還沒有適應沒有蚌珠的身體,趁著神智還算清明,匆匆行禮而去。
身後,傾墨似乎追下天座前的台階。海藍沒有回頭,就讓記憶停留在初見時的那一幕吧,曇花徐徐,楊柳依依。
他們的故事:
二
仿佛第一次相見還是昨日。
海藍細想那日的情形卻記不真切了。隻記得那時剛剛入招搖宮,好奇的心就像是籠中關不住的雀兒。對她這麼一隻來凡間渡劫的海底小妖來說,人間百態已經是五彩紛呈了,如今遇上這金碧輝煌的高台樓閣更是眼饞得發慌。白天嬤嬤管得嚴,根本沒有時間閑逛。海藍隻好趁著夜還不是很深的時候溜出去轉轉,去她早就覬覦了多日的沁玉湖。
湖邊黑玉似的岩石周圍培植的曇花密密層層,花瓣輕闔,枝葉在月下烏壓壓地一片。海藍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把腳伸進水裏,連濕了半幅裙子都沒在意。輕靈的水,海藍享受著水輕輕拂過腳背的感覺。久違的水啊,隻可惜不是海……等下次海老兒又從海裏跑來看她的時候,拉著他也來這裏看看。
可能太舒服了,海藍就這麼倚在石上睡著了。百步之遠的地方,兩列長明燈低低地垂在走廊簷。暖暖的昏黃色的光穿過垂柳柔韌的枝條,穿過含苞的曇花,為海藍冰白的肌膚添了一抹暖色。睡到不知幾時,被背後的腳步聲驚醒,海藍驀得回頭,睡眼惺忪中一個身姿挺拔的墨色長衫男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或者說,盯著圍繞在她兩旁的曇花?周圍簌簌聲驟起,海藍轉頭看去,沁玉湖四周大片大片的曇花正像引線一樣,競相綻放,炫目不可方物,一時間海藍也呆了。
“你是哪個宮裏的?”夜幕中男子聲音溫柔。
待海藍從曇花盛放中緩過神來,一回頭,海藍又呆了一下。眼前的男子高大挺拔,一身墨色衣衫似乎要融進這無邊的夜色,眼裏似乎含著一絲笑意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莫名地海藍紅了臉,尷尬地把腳從水裏撈出來,用同樣濕濕的裙擺遮住。等她好不容易在石頭上站定,才磕磕巴巴地回:“熙宮裏,新來的小宮女嚴顏。”嚴顏是她凡間的名字,好聽好記,她很喜歡。
那日以後,海藍隔三差五就會遇到據說不小心走錯路的他。這種指路的事兒一旦開了頭就一發不可收拾,還記得頭一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