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著的門被輕輕敲了三下。
“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嫋嫋娜娜的身姿從外麵走了進來,手上托著一個繡金盤子,上麵放了一碗黑湯。
“梟回來了。“站定後,那人開口,聲音酥軟入骨。
其實她並不是故意用這種腔調說話,但這說話方式早已成了習慣。
沒有回答,門外又走進一個人,一個穿黑色夜行服的年輕人,走起路來無聲無息。直到桌前,他才拉下臉上的麵罩。
這是一張不俗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銳利有神,仿佛出鞘利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才得了這個名字。但他總不以真麵目示人,仿佛很不情願被人看到自己的樣子,即使他的臉任誰看到都可能會想多看兩眼。但也許就因為這樣,他更加不願意被人看見。
“我不想聽你報告她又扭斷了幾個人的脖子。”書桌後的太師椅歪著一個男人,嗓音低沉,讓人無由的聯想到酒足飯飽後臥著休息的黑豹子。
褐紅色的上衣大開著口子到了胸以下,鬆鬆地搭一件白色帶滾毛領子的披風,腿上黑色的長褲與長筒鞋。天色已暗,沒有點燈的室內光線根本照不到他的臉,隻有一個輪廓,模糊不清。
梟走到他的桌前,微低著頭:“人在揚州,近日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太師椅上的人一手搭在扶手托著下巴,不緊不慢地問:“一個人?”
“不,同行是三個年輕男子,皆非泛泛之輩。”
“嗬,”他笑了,但聽不出情緒,伸出另一隻手把玩著放在桌上的一把小刀,刀鞘刻著古樸的紋路,乍眼看過去並不顯眼。
“那三個男人跟她是什麼關係?”這次開口的不是那坐著的男人,而是站在他身邊,嫋嫋娜娜的女子,她臉上依然擺著很美的笑。
看起來完全沒料到她會發問,梟明顯愣住了,他抬眼望向坐著的人,並沒有什麼反應,依舊垂眼專注在小刀上。
梟略略思索,語速很快地說:“就我看來,目前他們不過是接了同一個委托,沒有別的關係。”他的用詞謹慎得無可挑剔,說完後便靜靜立在那裏,等著下一個問題。
“這次派了幾個人。”像對剛剛的問題毫無興趣,太師椅上的男人說。
梟平靜地說:“就我一個,雖然最後她發現了,但不知道是我。”
男人頷首,手上的動作終於停了,他的目光移向梟,語氣漫不經心得像說自己口渴了:“看看她接下來要做什麼,旁的動作都不必,你親自去。至於那幾個雜種,”他仰起頭停頓了片刻,嘴角扯起一絲冷笑,“就讓他們苟延殘喘多一陣子,別打草驚蛇了。”
梟低頭應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憋好久的問題:“前段時間她接了一單委托,後來出了點岔子,現在還有一群人在追她,如果遇到......“
“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別的事沒必要多管。”
梟低下頭:“若她遇到危險......”
“小金絲雀偷偷逃出鳥籠就要有覺悟會遇上什麼,如果連那種雜碎都處理不掉,那被折了翅膀扭斷脖子也沒什麼法子。”太師椅上的人笑得冷酷,話語更是沒有半分溫度。
聽到這樣這樣話,梟自知已經沒必要再繼續說下去,他點點頭:“屬下明白。”而後轉身出門,順手把門關上。
重新把臉遮好,梟一直回想剛剛意料之中的回答。金絲雀......他無聲哼了一聲,久困籠中的鳥兒重返天空,還肯回到這籠中來麼?
他在長廊中駐足許久,望著天邊僅剩的一點光,眼神複雜。
“先把這藥喝了吧,快冷了,冷了藥效就沒那麼好,”偌大房內隻剩下兩人,女子勸,“你也不用太急,梟做事一向都很讓你放心,再說什麼事情都得有個輕重緩急......”
“這位子,不如你來坐吧?”無視了她手上的碗,他自顧自說,“我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裏換成你來發話了?竹葉青。”
女子臉色一變,但馬上又露出笑容,柔聲道:“你為甚麼這麼生氣?剛剛我不過是幫你把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她伸出手想如往常一般輕撫對方,在半空卻被攔了下來。
“不要隨便揣測我的想法,竹葉青。”男子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明明她的臉上掛著憑哪個男人看了都心動不已的笑,卻並不能讓對方有一點心軟的意思,隻能就這麼僵在那裏,收回也不是,保持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