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她問他的第一句話,是問他何人又為何來這兒。
而那時候的成哥哥,一臉髒兮兮的,卻是絲毫都掩蓋不住眸子裏俾倪傲人的神采,他看著阿喜時,眼睛一眨不眨,下頜也是微微地揚起。
他說:“我姓成,單名一個鈺,金玉雕琢的鈺,我來這兒,是為了等有一天我能離開這兒。”
才六歲的成鈺,說出這麼一句話時,卻有著即便是阿喜同齡的時候,也絕對說不出的傲骨。
十多年來,阿喜一直記著這句話,一直記著那個時候成哥哥的模樣。即便後來他們到了蘇家村,成鈺變得越來越內斂溫煦,甚至有時候開始隱藏起那雙有著傲人神采的眸子。
可是今日阿喜看著高馬上的他,卻突然意識到,那樣子的成哥哥,從來沒有消失過。而如今的他,從踏入李昂軍營的一刻裏,便是終於等到了他可以離開的那一天。
也終於、等到了他這個樣子覺醒的時候。
“阿喜,你在想什麼呢?”
阿喜心中暗暗想著,一旁的蘇穆芸卻是推了推她的身子,打斷了她的思緒,問道。
阿喜搖了搖頭,隻是看著前頭的成鈺,彎起了幾分唇角,“我是在想,成哥哥以前在蘇家村的時候,可真看不出如今的他,會那麼地威風。”
“是啊。”蘇穆芸點了點頭,看著成鈺的眸子都快發著光了,“可我總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成哥哥,我總覺得,他是跟蘇家村裏所有同齡的哥哥都不一樣的。”
“那是自然。”阿喜笑彎了一雙眉眼,回過神來撓了撓一旁的蘇穆芸,打趣道,“我家芸兒看重的男人,哪裏會普通呢?”
“阿喜你總笑話我。”蘇穆芸最不經逗,阿喜一句話便能讓她紅了臉,急忙看向了前頭轉移了話題道,“你快看,樂小子也在後頭呢。”
阿喜瞧著過去,果然順著蘇穆芸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常樂。
常樂如今還隻是成鈺的親兵,這種時候自然沒有騎馬的資格,隻是和許多士兵一起跟在馬匹的後頭。
不過常樂個子很高,這會子又和其他士兵截然不同,一張十分好奇的臉四處打探著,自然是明顯得很。
阿喜瞧著他的模樣,都禁不住地笑了起來,拉著蘇穆芸又朝著前頭擠了幾步上去,抬起手來揮了揮,大聲地喊道:“常樂!常樂!”
沒想到他們的聲音淹沒在人群的喧鬧裏頭,竟然還是讓常樂聽著了,他四處探了腦袋,一下子就看到了阿喜和蘇穆芸的身影,扶了扶腦袋上的帽子,也不敢擅自離了隊,隻是也朝著這邊喊了一聲,“阿喜姐,你們去客棧等著,我等會就去接你們。”
他說著,便是咧著嘴一眨眼,又立馬縮回了脖子去,乖乖地跟上了前頭的步伐。
李昂的一行人雖然行得不算快,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也終於是很快往著遂城的城守府邸去了。
阿喜還真沒想到,常樂說話算話得很,她們剛回到客棧沒一會兒,常樂便立馬來尋了她們,讓收拾了行李也一起去城守的府邸。
一邊催促著,常樂還一邊興致昂昂地給阿喜和蘇穆芸講著軍營裏頭的事。
阿喜聽著,終於是忍不住打斷他來,有些狐疑地問道:“小樂,我和芸兒也不是什麼官家小姐的,這麼跟著你去城守的府邸,怕是不好吧?”
“是將軍允許的,那王城守的官比將軍的小了好幾階,將軍親自說的話,那王城守哪裏敢有二話?”
“李將軍?”阿喜還是有些不信,“李將軍怎麼會、怎麼會想得到接我們兩個去?”
“具體我也不知道。”常樂摸著後腦勺,“成大哥便是這麼與我說的,說是將軍已經同意,讓我隻管接你們便是。我想著,許是阿喜姐這一次立了功勞,李將軍還想著沒賞你呢。而且阿喜姐這麼聰明,一定能幫到將軍和成大哥,將軍怎麼舍得這麼輕易放你走?”
“阿喜。”阿喜聽著,還是有些遲疑,一旁的蘇穆芸卻是喊了她一聲,接過了話頭來,“阿喜,或許將軍接我們去總是有什麼事情的,我們先去去再說吧。何況,何況成大哥也在那兒,我們可好幾天沒見著他了,有他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蘇穆芸都如此說著,阿喜自然也不好再猶豫,抿了抿唇角便是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