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意透過帶著露水的草地滲透到全身,隻披著單薄襦衣的無雙,虛弱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從昨天清晨被扔到這裏,已經過了一天一夜,此時天色將白,寒意最甚。在這個荒草漫生人煙罕至的亂葬崗,無雙憑借著那一碗熱湯的效用,在蓄力了一天一夜之後,這會兒才能,保持著微弱的清醒,將這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情理個透徹。
想不到,她寧無雙竟然還有這樣一份天賜的幸運——紅花加上鶴頂紅竟然都沒有要了她的命,反而讓她重生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沒錯,她很清楚,這具身體不再是她寧無雙的元身。可這原主是誰、什麼身份、年紀輕輕為何又會生子被棄,她都一概不知。
上一世,她寧無雙用盡陰謀心機、染血無數,才為那個人鋪就了通往九五之尊的康莊大道。
在男人的甜言蜜語之下,她放棄了自己身後龐大的勢力,以及大青山以南的遼闊土地,洗手作羹湯,成為了那人後宮中的一人。
無雙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做他的唯一,可卻也不曾想到,竟是短短三年的時光,曾經並肩殺敵的盟友、曾經相互信任到可以把自己的後背留給對方的人,卻在她斂起羽翼的時候,對她痛下殺手,甚至不顧她腹中已經有了他們共同的骨肉!
王爺——嗬嗬,那人如今還隻是個王爺,這難道不是天意麼?天意讓她回到從前,讓她有力氣有時間,能讓一切不再沿著原來的軌跡。
露水再一次浸透了她的衣衫,陽光透過灰白色的雲層,薄薄的給大地鋪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纖細的手指用力的拽著地上的雜草,一寸一寸的迎著陽光向前爬行。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對馬車飛快而有序的向前行駛著。打頭的那一輛裝飾稍微華麗一些,藏青色的車帷上的繡樣還是錦繡閣的手筆。
駕著馬車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仰著頭看了一眼剛露出些許光澤的太陽,半眯著眼睛深吸了口氣,掃去天不亮就起身趕路的疲憊,才對車裏的人說道:“老爺,太陽出來了,約莫著辰時就能進城了!”
馬車裏的人“嗯”了一下,半晌,才歎息道:“也不知道生了沒有,老路啊,你說咱們這一路緊趕慢趕的跑回來,要是錯過了……”
老路嗬嗬一笑,回道:“老爺放心便是,奴才的趕車功夫您還不放心?辰時便能到家,估摸著大少奶奶這會兒還沒發作,咱們一定能趕上的!”
雖然這麼說,他自己也不敢太過確定。
前天在驛站收到夫人的家書,可是說了大少奶奶的日子也就在這兩天了,所以老爺才連夜兼程趕回來,就怕錯過了沈家嫡長孫落地的時刻!
想到這裏,他不禁提議道:“老爺,奴才記得前麵有一條岔路,直接通向城東的宣武門的!要不,咱們抄小道直接回家?”
馬車裏沈老爺一聽,立刻探出身來,急道:“你怎麼不早說?!”說著便攀著車門探出了半個身子,指著前方連聲說道,“抄近路,抄近路,趕緊的!”
老路聞言,嗬嗬一笑,一甩馬韁便加快了速度,到了前方岔路口,往右一拐,便奔向了小路!
隻是,老路怎麼也沒想到,他記憶中的那條小路竟然長滿了雜草,無人搭理不說,草堆裏竟然還躺著個衣衫不整的姑娘!
“——籲!”驚愕之下,老路急急勒馬,馬車猛然一頓,攀著車門的沈老爺一個不查,胖胖的身子就被這股衝力彈得跌了下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老爺!”老路驚叫一聲,也顧不得看前麵的姑娘了,七手八腳的爬過去將自家老爺扶起來,連聲問道,“老爺您沒事吧?哪裏摔傷了啊?”
沈老爺扶著腰站起來,沒好氣的罵道:“老爺我是讓你往家裏趕!可沒讓你把老爺往閻王爺那裏送啊!”
老路一疊聲的告饒賠罪,又指著前方的草地說道:“奴才見前麵躺著個人,一時驚嚇才匆忙停車,並不是故意要摔著老爺的。”
沈老爺一聽,眉毛一挑,“人?哪裏有人?!”說著,便朝老路指的方向,蹣跚走過去。
沒走幾步,果真見草地裏,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昏倒在地,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沾了露水和泥土,一片髒汙。
淩亂的發絲蓋去了半張臉,隱約可見幾分秀麗。
沈老爺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忍不住蹲下去,拂開了女子臉上的頭發,還不及細看,身後的老路便驚叫出聲,“……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