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吃驚了,這一次是真的吃驚,“嗬——是很像。以前老奴隻當東風是個清秀機靈的小太監,這會兒老奴倒是對東風感興趣的。能說出那麼一番話,東風跟老奴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當然這一切還是得看太孫妃是如何想的。老奴說句大膽的話,無論太孫妃您做什麼決定,您都是正確的。談不上對與錯。”
喬伊靈沉默著點頭,忽而燦然一笑,“李公公,謝謝您。我方才的問題其實有些唐突冒犯。我怕是觸及了李公公您的傷心往事,這是我的錯。我以茶代酒,向您道歉。”
茶爐裏的茶煮好了,喬伊靈親自為李泉倒了一杯茶,雙手捧給李泉。
李泉坦然接受,“那老奴就受了太孫妃這杯茶。不過老奴也說句真心話,老奴並不怪太孫妃。當年的事情憋在老奴心裏太久了,跟人說說,心裏其實還是蠻舒服的。老奴說的是實話。太孫妃怕是不知道,老奴跟在皇上身邊那麼多年,皇上對老奴也有幾分真心。皇上知道老奴心裏的痛,所以從未跟老奴說起蘭溪的事,任由老奴自己舔著傷口。其實有些傷口時間久了,需要的不是舔,而是跟人說。不過老奴這樣的身份,還真沒人能說心裏話。
唯一能說的皇上——倒不是皇上不稀得聽,而是皇上顧忌老奴的心情。這一次跟太孫妃聊聊,老奴的心舒坦了很多。所以與其說是皇太孫請老奴幫忙,不如說是皇太孫幫了老奴一個大忙。總之老奴記了皇太孫和太孫妃的情了。
這是李泉唯一的一次沒有在梧桐樹下獨自坐一天,喬伊靈離開後,他又坐了一會兒就回到章平帝的身邊伺候。章平帝正叫茶,李泉親自泡了茶給章平帝送去。
章平帝這些日子顧忌著前方的戰事,幾乎是成天地批閱奏折,連睡一會兒都難。李泉上茶時,章平帝連頭也沒抬就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這一喝不對了,“喲!這誰泡的茶跟李泉那麼像?該賞。”
“老奴這一手泡茶的手藝目前也就老奴一個人會,那些小崽子也隻是依葫蘆畫瓢,學了點皮毛。”
章平帝震驚地抬頭,“你怎麼在這兒!?”
李泉笑了,“老奴不在皇上您身邊伺候,那還能去哪裏?”
“今兒個怎麼沒在梧桐樹下待上一天了?是跟雲兒媳婦說了話,所以不想呆了?”章平帝正好看折子看累了,於是伸了個懶腰,靠在椅子上,有了跟李泉說閑話的心思。
“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皇上。”
“雲兒也是太寵愛他媳婦兒了。不過雲兒媳婦——以前隻當她是個能幹有本事的,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重情。這倒是出乎了朕的意料之外。一個婢女罷了,高興了就寵寵,不高興了就扔到一旁。宮裏哪個主子不是這麼做的。她倒好,自己的婢女出了事,二話不說挺著大肚子去救人。
還有她那個婢女自己都說了願意跟雲兒身邊的那個叫——對了,叫什麼來著。”
章平帝還真沒那個心去記一個太監和婢女的名字。
李泉提醒道,“皇太孫身邊的小太監叫東風。太孫妃的婢女叫夏荷。”
“那夏荷自己都說了願意跟東風一起過日子。這當主子的,高興嘛——就同意了,不願意嘛——那就直接拒絕。這有什麼好想到。雲兒媳婦真是不知道輕重,她不知道自己肚子裏正懷著孩子嗎?懷的還是兩個。”
李泉為喬伊靈說了一句公道話,“太孫妃心善,這點跟皇上像。”
“哪裏跟朕像了?朕哪裏心善了。”
李泉感激地看向章平帝,“蘭溪的侄兒一家接過蘭溪的繡坊,這些年他們的繡房辦得是紅紅火火,從沒有什麼地痞流氓去搗亂,當地的官府也護著他們,偶爾宮裏也會給他們的繡坊下單子。老奴知道,這些全都是皇上的意思。”
章平帝伸手拍了拍李泉的肩膀,“你一直伺候朕,想護著外麵的人,怕是有些不容易,更別提這距離實在是有些遠。你忠心耿耿伺候朕這麼多年,跟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麼點恩典,朕要是都不給,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李泉激動下要給章平帝跪下,章平帝扶住他,“跪什麼跪。不知道你的腿不好。朕也就習慣你伺候,換了個人,朕不習慣。蘭溪的侄兒一家也的確不錯,老老實實過日子,沒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朕也沒為他們做什麼,隻是叮囑了當地官府多看顧一些,還有讓內務府偶爾給他們一點單子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