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上去看一下。”
澹台使了個小定身術讓四個抬榻人定住,走上前輕輕掀開了蓋在屍首上的白布,沒有絲毫不適。
陌白像是聞到了什麼,皺了皺眉。
“我聽人說,死者的病快被醫好了,結果誰知最後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給殺了......”澹台又將裹屍布輕輕蓋回去,“創口在心口上,一刀致命。”
陌白將手覆上白布,隔著一層布也不知道按在哪裏,摸的是死人,卻如同給活人把脈一般。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道:“此人的身體早已如同朽木,即便沒人殺他...也活不過幾日了,說他快好了的那人是騙人的吧。”
“那人說自己是聽另一個大夫說的...”澹台回想道,“一個年輕的...華大夫。”
陌白想了想還是誠實地說道:“那個華大夫的醫術怕是沒到家。”
澹台見師父認真的模樣總忍不住嘴角上揚。
他露出少年稚氣漂亮的笑容,扶著陌白往回走,隨手撤了抬榻四人的定身術。
“師傅,天色已晚,我們得找個地方落腳了。”
“嗯。”
“師傅,晚上想吃些什麼?還是隨意麼?”
“嗯。”
“師傅...”
“怎麼了?”陌白微微側身,詢問突然失了後文的小徒弟。
她看不見,少年碧綠的眼眸一閃而過的羞赧,“我想喝你做的粥了。”
陌白一怔,“你的口味倒是重......”
————
找了家新開的客棧,澹台正在給掌櫃的交押金,一旁幾個年輕的男女夥計全都癡癡地看著他。
這一座中原偏南的邊緣小城,哪裏來過這麼精致的人物。
陌白站在屋簷下,偶爾經過的行人會覺得這個帶著鬥笠的人是在躲雨,而其實,她確實是在躲雨。
當然,也在聽雨。
雨滴滑過簷尖墜落的聲音,她現在能捕捉得清清楚楚。
一年過去了,除了視力的恢複沒有任何反應,聽覺和嗅覺她已經回複得差不多了,隻可惜,全身的靜脈如同一潭死水,如何也調動不起來,法力恢複不了,隻能當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若不是有澹台,在這亂世之中,她恐怕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不過做一個沒有法力真正平凡的人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陌白覺得自己與這天下最底層的人們站在了同一平麵上,她感覺不到任何不同,卻在內心深處體會著無奈。
她現在喜歡捕捉身邊細微的聲音並分辨開來,這是她現如今僅有的樂趣了。
雖然看不見,但她可以用其它的感知去觸摸身邊的事物。
陌白覺得自己的內心比以前還要沉靜,雨絲飄灑過來,充滿涼意的觸碰,陌白伸出一隻手去接住雨水,卻突然間,腦海中劃過一絲細光。
在那一瞬間,似醍醐灌頂。
陌白不自然地屏住了呼吸,黑暗中透出一線光線的門被打開了......
漸漸地,腦海中的光線越來越多,最後在腦海中浮現了一幅簡單的構圖,一條清冷的下著雨的街道。
正是她眼前的這條街。
陌白內心欣喜不已,沒想到,不知不覺中,她的神識居然恢複了些許。
有了神識,她便能感應到周圍的事物,哪怕隻是簡單的輪廓,已經比一片黑暗好多了。
澹台真是將自己這個師傅照顧得十分周到,連身體都恢複得出人意料的快。
陌白的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卻在下一瞬突然僵在臉上。
她的神識助她感受到了一道注視的目光,陌白慢慢延伸神識的範圍,想找到盯著她的人。
這道目光過於陰冷、直白,陌白無法忽視。
神識探了過去,視線也在一瞬間消失了,陌白一無所獲。
街道上仍然同剛才一樣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仿佛剛才隻是她的錯覺。
“師傅!”一聲輕喚將她拉了回來。
澹台已站在她的身後,牽過她的手說:“我扶你上樓。”
樓下喧鬧起來的時候,澹台正端了一盆熱水預備給陌白用,她現在是凡身,又是一個盲人,處處都被他照料,這少年...真是對她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