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道:“隻不過……荊軻到最後還是功敗垂成了。”
黑衣婦人道:“荊軻雖功敗垂成,你的機會卻比他好得多。”
俞佩玉道:“怎見得?”
黑衣婦人道:“秦宮甲士千百,東郭先生卻一向獨來獨往,此其一,荊軻不精擊技,你卻已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此其二……”她凝注著俞佩玉,沉聲接著道:“最重要的是,秦王對荊軻始終都有警戒之心,東郭先生對你卻絕不會有絲毫防範之意。”
俞佩玉道:“為什麼?”
他很快地接著又道:“荊軻至少還有督亢之圖和樊於期的首級以取信於秦王,弟子卻一無所有又何以取信於東郭先生?”
黑衣婦人笑了笑,道:“你自然有取信東郭之物,隻不過你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俞佩玉道:“前輩明教。”
黑衣婦人道:“銷魂宮主所埋藏之物,是否已落於你手?”
俞佩玉不敢隱瞞,道:“是。”
黑衣婦人目光灼灼,道:“那其中是否有塊竹牌?”
這位武林異人竟似有無所不能的力量,無所不知的神通,無論誰在她麵前,要說謊都困難得很。
俞佩玉道:“是。”
黑衣婦人道:“竹牌是否還在你身上?”
俞佩玉道:“僥幸尚未失去。”
黑衣婦人道:“那隻不過是塊很普通的竹牌而已,但在很多人眼中,卻是萬金不易的無價之寶,你可知道它的價值何在?”
俞佩玉道:“這也正是弟子百思不解之處。”
黑衣婦人道:“隻因這塊竹牌就是東郭先生的信物。”
俞佩玉道:“信物?”
黑衣婦人道:“無論誰得到這塊竹牌,就立刻變成了東郭先生的大恩人,無論要他做多困難的事,他都絕不會推卻。”
俞佩玉道:“為什麼?”
黑衣婦人道:“此人雖然凶狠殘酷,但卻極為自負,絕不肯受人點水之恩,也絕不肯欠別人的債,怎奈三十年前,他卻偏偏受了一個人的大恩,這人又偏偏無求於他,他就刻竹為牌,送給這人作為報恩的信物,‘見牌如見人’……”
俞佩玉道:“這意思我已懂了,但這人是誰呢?”
黑衣婦人道:“這人無論是誰都已無關緊要,因為他已死了,最主要的是,這塊竹牌現在已到了你手上,東郭先生既然說過‘見牌如見人’這句話,你就是他的恩人,你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絕不會拒絕的。”
她淡淡接著道:“因為我早已說過,他為人極自負,說出來的話永無更改。”
俞佩玉沉吟道:“前輩的意思,難道是要我拿了這塊竹牌,去叫他砍下自己的腦袋?”
黑衣婦人笑了笑,道:“他就算不肯食言自肥,但你若去叫他拿自己的腦袋來報恩,他還是不會答應的,若是在三十年前,也許還有這種可能,但一個人年紀愈大,愈活不長的時候,反而會愈覺得自己的性命可貴。”
俞佩玉道:“那麼,前輩的意思是……”
黑衣婦人道:“你拿了這塊竹牌去見他,先要他將‘無相神功’傳授給你。”
俞佩玉道:“然後呢?”
黑衣婦人道:“要學‘無相神功’,絕不是三天兩天就可以學會的事,在學功夫的這段時間,你和他接觸的機會一定很多。”
俞佩玉道:“嗯。”
黑衣婦人道:“大恩未報,乃是他平生最大的遺憾,你此去雖然有求於他,卻也可說是替他了卻了這段心願,他一定會覺得很歡喜,既不會盤問你的來曆,也絕不會對你存警戒之心,常言道:‘老虎也有眨眼的時候’,你時時刻刻跟在他身旁,還怕沒有下手殺他的機會?”
俞佩玉道:“可是……”
可是黑衣婦人不讓他說話,沉聲道:“你既已知道他的陰謀,為何還有這麼多顧忌?你難道不想替江湖除此大害?你難道不想為自己複仇?”
俞佩玉動容道:“弟子的身世,前輩難道已經知道了?”
黑衣婦人淡淡一笑道:“你可知道為你改變容貌的人是誰麼?”
俞佩玉黯然道:“弟子身受他老人家的大恩,卻連他老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
黑衣婦人道:“他本身也有很深的隱痛,是以早已隱姓埋名,但我卻可以告訴你,他就是我平生最好的朋友,東郭先生多年來都不敢妄動,就是為了對我們兩個人還有些畏懼之心,隻因他縱然練成了‘無相神功’,但我們兩人若是聯手對付他,還是可以將他置之於死地……隻可惜……隻可惜……”
她聲音漸漸低弱,變為歎息。
俞佩玉聳然道:“隻可惜什麼?難道他老人家已……”
黑衣婦人胸膛起伏,沉默了許久,才長長歎息了一聲,黯然道:“他隻怕已遭了東郭的毒手。”
她很快地接著道:“這件事我雖還不能證實,但東郭若非知道他已不在人世,又怎敢複出為惡?就因為他死了,東郭的膽子才大了。”
俞佩玉咬著牙,忽然道:“前輩的吩咐,弟子無不從命,隻不過,這‘東郭先生’行蹤既然十分詭秘,弟子怎能找得到他呢?”
黑衣婦人道:“你自然找不到他,但卻可叫他來找你。”
俞佩玉道:“前輩是否要弟子揚言出去,說出報恩竹牌已落在我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