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根本用不著答複,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目中的怒火。
他畢竟是個人,是個男人。
這種事本就不是任何男人所能忍受的。
小蝶用力咬著嘴唇,喃喃道:“我也想殺了他,我早就想殺了他!”
孟星魂道:“那麼你就告訴我……”
小蝶道:“我不能告訴你。”
孟星魂道:“為什麼?”
小蝶道:“因為我不願你為我去殺人,更不願你為我去冒險。”
孟星魂道:“冒險?”
小蝶道:“他是個很可怕的人,你……你……”
孟星魂冷笑道:“你認為他比我強?你認為我不是他的對手?”
小蝶用力握著他的手,道:“我沒有這意思,絕對沒有,隻不過……”
孟星魂道:“隻不過怎樣?”
小蝶閉著嘴,搖了搖頭。
孟星魂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小蝶閉上眼睛,淚珠又湧出,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我的意思你應該了解才是,為什麼一定要我說出來呢?”
孟星魂也沉默了很久,才長長歎息了一聲,道:“我了解。”
他的確了解,但卻無法不嫉妒。
隻要有愛,就有嫉妒。
也許有人說:“愛是奉獻,不是占有,既然是奉獻,就不該嫉妒。”
說這句話的人若非聖賢,就是偽君子。
聖賢博愛。
偽君子根本就不會對一個人真正愛過。
孟星魂既非聖賢,也不是偽君子。他了解,但是他嫉妒,憤怒,痛苦。
小蝶凝注著他的眼神,慢慢地鬆開了他的手,黯然道:“我隻想你知道,我現在心裏隻有你,隻關心你,那個人根本不值得你……”
孟星魂霍然站了起來,大聲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全都知道。”
他赤著腳走過去,走到桌前倒了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他就赤著腳站在冷而潮濕的石地上,久久都不肯回頭。
小蝶凝望著他,仿佛已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碎裂。
“難道我又做錯了?”
“若沒有我,他也許還不會如此痛苦!”
“我令別人痛苦,也令自己痛苦,我既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為什麼還要做?”
她悄悄地站起來,悄悄地穿上衣服。
孟星魂忽然道:“你想幹什麼?”
小蝶垂著頭,看著自己纖細的腳趾,道:“我……我已出來兩三天……”
孟星魂道:“你想回去?”
小蝶道:“嗯。”
孟星魂霍然回過頭,瞪著她,道:“你一直想回去,一直不肯要我送你,是不是因為那個人在等著你?”
小蝶看到自己的腳趾在蜷曲收縮,她的心也在收縮。
孟星魂道:“你說你心裏隻有我,為什麼不在這裏陪著我?你心裏若是真的隻有我,就應該忘了那個人,忘了一切。”
他冷笑著,接著又道:“除非你根本就是騙我的。”
小蝶居然抬起頭,瞪著他,大聲道:“不錯,我根本就是騙你的,我還是想他……”
孟星魂衝過來,用力抓起她的手,似乎想將她纖細的手腕捏碎,將她捏碎。
小蝶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但她忍著,咬著牙道:“我既然已對你說明白了,你為什麼還要死皮賴臉地拉住我?”
孟星魂的身子開始發抖,忽然揚起手,一掌摑在她臉上。
掌聲清脆,“啪”的一響。
然後屋子裏就突然靜寂了下來,靜寂如墳墓。
孟星魂的人也似已被埋入墳墓,他放開手,一步步向後退。
小蝶瞪著他,嗄聲道:“你打我……原來你也打女人!”
她猝然轉身,衝出去。
她決心這次絕不再回頭。
可是她剛衝了出去,就已聽到孟星魂悲慟的哭聲。
孟星魂哭得像是個孩子。
他本來以為自己隻會流血,不會流淚,但眼淚要流下來的時候,縱是天大的英雄也拉它不住。
既然要哭,為什麼不哭個痛快?大哭大笑,豈非正是至情至性的英雄本色?
小蝶的腳步停下,就像是忽然被一條看不見,也剪不斷的柔絲拉住了。“我流淚的時候,隻有他來安慰過我——”
她慢慢地轉回身,走回去,走到他身旁,輕撫他的頭發。
孟星魂咬牙忍住了淚,道:“我既然打了你,你為什麼還不走?”
小蝶垂下頭,道:“你雖然不該打我,可是我……我也不該故意氣你。”
孟星魂道:“你是故意氣我的?”
小蝶歎了口氣,柔聲道:“你難道真的相信我在騙你?我為什麼要騙你?”
孟星魂跳起來,又緊緊抱住了她,破涕為笑,道:“不錯,你為什麼要騙我?我有什麼值得你騙的?我簡直不是個東西。”
小蝶嫣然一笑道:“你的確不是東西……你是個人。”
這就是愛情。
有痛苦,也有甜蜜,有種無法解釋、莫名其妙的黏力。
有些人本來是天南地北,各在一方,而且毫無關係,但他們隻要一見麵就忽然被黏在一起,分也分不開,甩也甩不掉。
孟星魂和小蝶正是如此。
得償心願死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