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祁時的問題被打斷,夾穀的做法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生硬。他不過是用另外一個問題取而代之了:
“方先生的身體一直都不大好吧?”這是一個看似柔和,可有可無的問題,夾穀當時就是這麼問的。
徐其靈聽後略微遲疑了一下,他的回答是:“哦,其實還好吧,老師的身體一直還不錯……隻是前些天突然生了場大病,然後竟然就一病不起了,醫生說也許是積勞成疾。”
“你還記得嗎?我當時問到了方先生的身體狀況。他在回答完之後,還不忘把話題歸結到了方蒲的死因上麵:強調他是病死的。可我並沒有問啊,說明他很在意這一點。”
在徐其靈那封文縐縐酸溜溜的回信裏,並沒有提及方蒲去世的具體原因,這也是唯一的一封不含此信息的回信。單從這一封信來看,也許還能認為方蒲的去世,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可另外兩封信的內容,卻把這個問題推到了風口浪尖:一個說是病逝,一個說是意外。
徐其靈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人,竟然會對如此蹊蹺的問題避而不談,隻有兩種可能:要麼他想置身事外,要麼他對此了如指掌。
“你也覺得他和方先生的死有關?”祁時喜歡把自己的判斷強加給夾穀,他感覺隻要能和夾穀未明保持一致,就沒有解不開的謎題。
但夾穀絕不會被別人左右了看法:“這還很那說,總之他不提,一定有他不提的道理。不過現在看來,根據他當時的反應,方蒲死於大病這個說法,似乎是對他比較有利。”
“哦對,還有他師兄的死,也太蹊蹺了吧。從自己家的樓梯上摔下來?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要在寫好回信準備去領遺產的前幾天摔下來。果真這樣的話,那他還真是跟這筆天降橫財有緣無分啊。”
祁時許是坐累了,他看看表,已經過了日落的時間,雖然外麵的天還沒有全黑。他站起來舒活筋骨,轉動肩關節發出哢噠哢噠的響聲。
“你不覺得他才是最可疑的嗎?”祁時沒聽清夾穀說什麼,他是對著玻璃說的,玻璃裏麵倒映著祁時的人影。
“你剛說什麼?”
夾穀重複了一遍:“我說,他的那個師兄也很可疑。”他又想了想,做了下修改:“準確的說,是很刻意。”
他離開窗邊,被帶飛的圓凳轉了幾圈才停下來。他從抽屜裏拿出第三封回信,也就是徐其靈的師兄寫的那封。“他一定知道還有別人寫了回信,不然他不必急於把兩位老人往來的書信,連同回信一起寄過來。急於這麼做,無非就是確立自己繼承人的正統地位,或者說,是排除了其他人的繼承人身份。”
“那他是真的繼承人嗎?”
夾穀當然不會妄下定論了,他說不知道。
祁時又把焦點轉向第二封信的作者:“那另外那個人呢?那個神秘的家夥?”
“是啊,還有一個人。可會是他嗎……”
此時此刻,他倆的心情有點複雜:一方麵,他們希望這個事件就此打住,唯一出麵的繼承人,代方蒲接受潘氏集團的饋贈,一切都像看上去那麼簡單;另一方麵,他們又希望繼續揭開另外那人的神秘麵紗,把從方蒲去世到現在的所有謎團,一一解開。
很多時候,人們如何希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它自己選擇如何發展。而關於這件事後來的發展,就從潘小榆的一通電話開始,向著任誰都無法想象的結局飛奔而去了。
“喂?穀社長?我,我潘小榆。”她的聲音在顫抖,聽著就像失手殺人那麼的不安。
“是我,怎麼了嗎?你慢慢說。”夾穀試著用自己的冷靜去感染潘小榆。
然而他失敗了。情緒是會互相感染的,但往往是強的一方戰勝弱的一方,就像人們打架一樣。
“穀未明,我問你,為什麼會這樣?你知道嗎?遺產的繼承人死了。”她依舊語無倫次,但感染力卻在無形中遞增,甚至把原本鎮定的人,逐漸推到了抓狂的邊緣。
“我當然知道,這不還是我告訴你的嗎?那是意外,他從樓梯上滾下來……等一下!你說誰?你說誰死了?!”聽懂的那一刻,夾穀的情緒終於被征服了。
是啊,多可怕,潘小榆斷斷續續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徐其靈死了。唯一現身的繼承人,現在也死了,就伴著舞會的序幕,悄然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