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餘掏出記事本,戴上花鏡,用筆尖指著本子一行一行仔細查找。“哦!在這呢,您和小姐的房間是東樓202,就住在夫人隔壁,還是上個月新裝修的呢。”
“潘小姐,您好,十分感謝您的邀請。我是方蒲先生的入室弟子,曾跟隨老師學習珍玩墨寶的鑒定之術。首先對您父親的慷慨饋贈表示感謝。先師在時,時常提起遠隔重洋的摯友潘先生,每每感歎,他能遇到知己如此,當真是人生之幸事。老師臨終前,曾將潘先生允諾遺贈之事托付給我,三令五申要我悉數移交文物部門妥善安置。故此,我特願親赴國內,代先師償報遺誌,令塵封千百年的璀璨文化,再複光明。潘小榆小姐親啟。”
區區兩百字的一封信,祁時結結巴巴讀了兩分鍾,讀完之後還是對其中矯揉造作的文法一知半解。這種話聽多了,恐怕古董花瓶也會碎吧?恐怕名人字畫也會臉紅到自燃吧?
想到那些飽受風塵洗禮的文物,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卻要麵對這種騷人的滔滔不絕,祁時憤怒地提議:“不要讓這種人得到寶貝好嗎?請努力證明這貨是個冒牌貨,拜托了!”
夾穀白了他一眼,用下巴尖驕傲地指了指下一封信,意思是還要讓他讀來聽。祁時惴惴不安地打開信封,展開信紙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寫滿了釋然。“這信寫得好,我喜歡!”
“因為沒有你不認識的字?”夾穀取笑說。
“別說生僻字了,連字都沒幾個。聽好了:潘小姐,我是方先生的徒弟,弊姓吳。老師月前意外辭世,所幸生前曾向我提及與潘老遺囑有關之事。我也確認過您來信中所提人和事,所指皆為方蒲先生,故必會如期赴約,協助料理有關事宜,請放心。潘小榆收。”讀完,他把信遞給夾穀。
夾穀翹著腳,接過信,又遞上最後一封,還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接著讀吧,第三封。”
第三個信封有點厚,還有點重,接到手裏,祁時深吸了一口氣。“好,我給您讀,誰讓您是……我靠!”雖然有著充分的思想準備,可信從封口裏倒出來的那一刻,祁時還是爆炸了:這裏麵居然有三封信!
“你自己讀,小爺不伺候了!”祁時一直對夾穀喜歡聽人讀信的臭毛病耿耿於懷,既然如此,那他就索性借這個機會拒絕一次。他把信疊好裝回信封,畢恭畢敬地雙手呈給夾穀,夾穀當然不會接,他就直接放手讓信掉在地上。
顯然,麵對信息如此豐富的信件,夾穀也表現得有點意外。他沒有理會慪氣的祁時,自己撿起信,一封一封地翻看著。
“感謝潘小姐的信任與邀請,為消除顧慮,令尊與家師生前來往的兩封信件一並附上,請您如需查驗。病故前,老師全權委托我代理所有與潘先生遺產有關的事宜,所以請您放心,我會準時參加宴會並協助您完成有關手續。期待與您見麵,祝好!”這封信很短,但是……
“但是寫信的人倒是熱情高漲啊。”祁時不知什麼時候,把頭擺到夾穀的肩上,一起跟他讀完了信。“所以那兩封是他說的附件?害我以為都是他寫的。”的確,兩封洋洋灑灑的大作,一封是潘剛寫給方蒲的問候信,另一封則是方蒲的回信,從洋溢著熱情的筆跡和讚賞有加的用詞,可以相信,這果真是兩個值得以遺物相托的故人。
“是啊,第三封信的架勢,似乎是對這份遺產誌在必得。附件,全權委托,甚至明確說到是與潘家遺產有關的事宜……等一下!”猶如鷹眼捕捉到獵物的一刹,急速聚焦的瞳孔分明有話要說。“把第二封信給我!”
祁時迅速作出反應,抓起第二封信塞給夾穀,整個過程用時不到一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三個自稱方蒲弟子的人之間,一定隱藏著什麼故事:一個關乎方先生死因的,眾說紛紜的故事。”
祁時的目光跟隨著夾穀的手指指示,在兩封信之間切換。
第二封寫到:“老師月前意外辭世,所幸生前曾向我提及與潘老遺囑有關之事。”
第三封卻寫:“病故前,老師全權委托我代理所有與潘先生遺產有關的事宜。”
到底是意外還是病逝?在這一點上,兩個號稱可以替老師代辦後事的學生,竟然會發生出入。是事實複雜莫測,還是雙方心口不一,各執一詞?真期待宴會的賓客們早點到來啊,夾穀此刻心情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