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封信值得存疑的地方,總共有三處:
其一,前兩次收到的信,使用的稱謂都是“尊敬的警官大人”;而第三次,也就是最近這一次的信,稱謂則直接變成了“劉警官”。警方未曾對外公布偵辦此案的負責人名單,那麼這突如其來的指名道姓,細細想來,還真不免有些觸目驚心。
其二,預告的時間。四十八小時的提法雖然沒有問題,但預告時間的計算方法上,卻總感覺有些奇怪。之前信件被放在警員家門口的時間,都是某一天的早上,這樣一來,收到信的當天即被記為期限的第一天,順理成章。可這次信卻是在警員下班時被收到的,而預告的期限依舊是從寄出信的當天算起。這就意味著,寫這封信的人是一個既知道計算方法,又囿於某種原因無法在清晨送信的人。這兩點,一直在郊區通宵蹲點的趙警官全都符合。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無關信的內容,而是是這封信的外觀。
趙或多或少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是我寫的?”
王直依然保持雙手舉過頭頂,還刻意放緩語速。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伴隨著腳下一些微小的動作,一點點地向警車靠近。
“你聽說劉隊昨天派人跟蹤嫌犯了對吧,後來那人被跟丟了,局裏鬧得沸沸揚揚,你不可能不知道。於是你就聯想到了劉隊手頭正在辦的案子,靈機一動,打算栽贓嫁禍。你還聽說,那人被捕時穿得很邋遢是吧?所以你就推斷他是一個粗線條的人,所以你把那封信也偽造得很粗糙,甚至是肮髒。可你百密一疏啊,不對,你是畫蛇添足!你根本沒見過之前那兩封信,信封,膠帶,信紙,幹幹淨淨,一絲不苟。糙人?那小子是個潔癖!”
拿槍的手在顫抖。憤怒?懊悔?亦或是羞愧?此刻姓趙的心裏,想必是五味雜陳吧。可他還是沒弄明白一點,這個家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無論如何他都不肯相信,怎麼會有人知道,今天他將在這荒郊對同事痛下殺手?
他當然想不出答案。因為明日報社對於絕大多數人,是個不存在的存在。
“就憑這些,你就能知道我要做什麼?你到底還知道什麼?”擦槍走火的風險隨時存在。
可王直卻感覺到,情況開始變得對自己有利了。在他剛才說那番話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於是他開始了天馬行空的恐嚇:“你以為我隻知道這些嗎?你該不會以為隻有我知道這些吧?咱倆剛才的對話,說得可真夠清楚。看看你車裏的對講機吧。”
又來了:車在熄火狀態下,車載對講機無法正常工作。同樣的常識,在不同境遇下,被不同的人,不約而同地忽視了。惱羞成怒,幾近奔潰的趙警官,完全失去了處理信息需要的理智。他立刻按照王直的指示,低頭隔著擋風玻璃注視對講機。
當他意識到這是個騙局的時候,大勢已經去了。在他低下頭,槍口隨之晃動的那一秒,一聲槍響,子彈射穿了他的右肩。
子彈是從王直的方向飛來的。王直這時正匍匐在地,蹬地起身朝姓趙的撲來;
子彈是從更遠的方向飛來的。開槍的人是王直的小跟班,今年25歲,初級警司,剛剛如廁歸來。“哎呀我去,我立功了?”
老劉用車載著夾穀和祁時,正向剛才發生過槍戰的地點趕去。老劉的手機響了。
“喂王直?你那裏情況如何?”
“報告隊長,中午十二時十五分許,警方與持刀歹徒發生交火,嫌疑人已被逮捕,傷者已被送往醫院,我方無人員傷亡,秘密任務執行完畢,等待領導指示。”
“哦……哦,好。那你倆就收工吧,回去記得寫份報告。對還有,辛苦了!”
老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照常發生了。流血、衝突和傷害,並沒有因為明日偵探們的介入,而得以避免。不過好在,他們這次獲得了及時挽救的餘地。
所以他選擇繼續信任夾穀:“我們要不要調頭回去?”
夾穀又把問題拋給滿臉錯愕的祁時:“你說呢?”
“啊?我說什麼?剛才說到哪了?”如此快節奏的信息流,這小夥子難免有點措手不及。“哦哦對!這邊的案件解決了,可白震那邊的事還懸著呢!劉隊是不是有話要說來著?你查到什麼了?”老劉的回答令夾穀覺得局勢明朗,他方才的推斷得到驗證,那天的確還有其他警察遭遇不測。
“是時候揭開那層神秘麵紗了,那個值得讓白震無條件犧牲的人。”夾穀口中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