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說的都對。”白震依舊第一時間給出了回答。
“哦?是嗎?我說的當然對了,對吧?”祁時突然回頭對夾穀講話,夾穀怔了一下,然後馬上聽懂了他的意思。
“真的全都對嗎?也許吧,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尤其是關於時間這種事情。畢竟,我不是跟他一起策劃犯罪的人,我當然不確定了。”夾穀這番話,是說給白震聽的。此時此刻的白震,那種掩藏在鎮靜之下的焦慮恐慌,又一次流於表麵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他還在嘴硬。
“沒什麼,你想聽懂什麼?還有什麼是我們至今沒搞懂的嗎?”咄咄逼人的夾穀來了。祁時退回到他的身後,準備靜觀事態發展。
“沒有,該說的我都說了,讓他們帶我回去吧。”
“這麼急著回去嗎?也行吧,不過放你走之前,必須最後跟你確認一件事。”
“說吧。”白震站起,準備離開。
“有件事情,必須由你親自來說。”夾穀也跟著站起來,並伸出手要跟他握手,像是真的要送他離開。
就在白震伸出雙手,即將握上的那一刻,他聽到最不想聽到的問題:“你的同謀是誰?”
這就是夾穀留到最後的問題,也是一個最應該在一開始就提出的問題。他低頭看了一眼白震懸在半空的雙手,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坐到椅子上,說了聲請坐。
白震並沒有坐。
“說實話,我至今都不確定,今天這個案件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所有的線索,都在把我們往模仿犯的思路上引導,而這一切,無非就會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這兩起案子的關聯上。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吧?”
祁時見白震一言不發,呆站在麵前,周圍的空氣都被他傳染,充斥著絕望。總有那麼一刻,人們也會對十惡不赦的罪犯,心生憐憫,大概就是他們的罪行被拆穿的那一刻吧。
“坐下吧,你現在也不急著回去了。”夾穀說。
白震沒有出聲。他原本有一個要坐下的動作,可他發現自己的雙腿在不停顫抖,於是他趕緊站直,用手撐著桌子,盡力在掩飾。
“你到現在都沒發現嗎?所以人還是不能說謊,你誰服了你自己,卻騙不過別人。”
白震閉上眼,拚命回憶著自己說過的話。上午到下午,一字到一句,終究還是徒勞無獲。原來,自己的話裏存在巨大漏洞,是件這麼難以察覺的事情。
“記得剛才王警官給你還原的25號的案情嗎?”夾穀說著,與祁時相視一笑。
“你當然記得,可你隻記得其中一部分。因為你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部分上。那部分實在是太關鍵了:隨機的目標死亡,無特定對象的襲擊。在你的耳朵裏,真是隻聽得到這幾個字啊!他是在給你洗腦,他反複給你重複這樣一個事實:他認為你想要隨機殺害一名警察。當你覺得他已經深信不疑的時候,才會急於認可他所說的一切,甚至包括那些錯誤的信息!”
祁時忍不住了,他給出了一些提示:“記得嗎?在那之前,我還說過時間。”
不記得,白震完全不記得,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新街口爆炸案的監控錄像,清楚的記錄了爆炸發生的時間:11點55分。而剛才祁時說的時間,比這提前了五分鍾。
“我剛才說過,作為一個不在場的人,我當然不能斷定爆炸是在幾點鍾發生的。可你不一樣。你人就在現場,而且,你是那個投彈的人;而且,那是一顆定時炸彈!”
他看了看神情恍惚的白震,繼續分析道:“在把炸彈扔進車裏之後,你應該就站在人群裏,盯著手表,計算時間才對。我不相信在那三分鍾裏,你的目光會注意到除了時間和警車之外的任何東西。更何況,你還是一個極端完美主義的罪犯!犯罪完成的時間,對你而言,是多有紀念意義的信息啊。可是,你剛才居然在時間上犯了錯。為什麼,因為有比這更重要的信息,需要你去確認。請問,那是有多重要呢?”
白震終於坐了下來,他賭上最後的尊嚴,在辯解:“嗬嗬,沒有什麼重要的,你想太多了,偵探先生。”
“是那樣嗎?那關於之前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呢?我可以再問你一次:你後悔嗎?”
夾穀走到白震身後,雙手扶著他的兩肩,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因為你的失誤,導致這顆炸彈,奪走了一個警察的生命。你誤殺了一個無辜的人,真的不後悔嗎?”說罷,他推開門,揚長而去。
午後的陽光,還是很刺眼,斜射進陰暗的審訊室,裏麵,忽然變得明亮。這裏原本就是被設計成黑白交界的地方,如果順利的話,黑暗的靈魂走進來,再出去時,應該會變得清白許多。
罪惡的麵具,在耀眼的陽光下,碎裂脫落了。但願,那是最徹底的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