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就是啊......人老了,總想找人說說話。”趙伯的笑容很勉強,連江邑都看得出來他的力不從心。“江邑,你不會嫌棄我這老頭子多話吧。”
“怎麼會呢。”江邑拿了碗過來,在一旁坐了下來,搬起壇子在碗裏倒上的酒水。“趙伯,我打小就沒爹,後來我娘也病死了,還是你幫忙我才能安葬我娘的。在我心裏啊,你跟我爹其實一樣的,你要是心裏有什麼事可千萬別憋著。”
趙伯很滿意了,江邑沒有讓他失望。“唉,轉眼就三十三年了,如今我也老了......想想當初,其實我真是羨慕你......”
“羨慕我?”江邑滿心詫異,不知道趙伯到底羨慕他什麼,“趙伯,你羨慕我什麼呀。”
“羨慕你年輕啊,無所顧忌,無所畏懼......而且,也羨慕你的執著,羨慕你的勇氣還有擔當。”趙伯端起碗來,咕咚咕咚地將酒水飲了個幹淨。“我當年可沒你這毅力,我膽小,害怕將來吃不上飯,所以啊......你知道,我在開這酒肆之前,是做什麼的嗎?”
江邑打量了幾遍,可是都猜不出來,搖搖頭,“趙伯,我實在看不出來。”
“也難怪了。我都放下筆三十三年了,早就沒個讀書寫字的樣子了,你看我這一雙手......”趙伯伸出自己的手,“瞧瞧,哪裏還有握筆的樣子,這糙的,唉......怕是這手放在紙上,都能把紙給劃破了。”
三十三年來,為了生計,他開了這酒肆,釀酒賣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時做的那些粗活,早就把一雙從前最引以為豪的雙手給毀了......三十三年不曾再拿起他的筆,每當看到酒肆招牌上那四個趙家酒肆的大字,心裏疼啊......
“趙伯,你以前也是畫師嗎?”江邑這才察覺到,不過他跟著趙伯做了這些年,卻都一點沒有看出來,實在是覺得......不太像。
“那倒不是,不過也差不多。”趙伯說,“我以前啊,是村子裏的秀才,十二歲,十二歲我就考上了秀才!多風光,連我爹娘都以我為榮,那時候的日子別提了,村子裏的人提起我,誰不在誇我一兩句......他們都覺得呀,等我再考,就會名列三甲,然後做大官。可是呢,等我考舉人的時候,出乎意料就被刷下來了......”
“或許是一時沒有發揮好,再考不就行了?”江邑問,他不覺得這有什麼的。
但趙伯擺著手說,“不考了,再也不考了!”
江邑詫異得說不出話來,至少他不會覺得趙伯是那種經不起打擊的人,不過一次落榜就徹底自暴自棄,這不太可能啊。
“要是我沒發揮好,要是我寫的不好,是,落榜我認了!”想起當年的事,趙伯就覺得心痛難忍,“可是是我寫得不好嗎?不是!是有人作弊,我的答卷莫名其妙寫上了別人的名字,這個人,從秀才到舉人,到貢士再到進士一路平步青雲,如今高官厚祿魚肉一方......一個人不夠好,尚且有希望,但怕的,是這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