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不想讓吳名等人看到自己落淚,忽然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瘦小少年把手伸進袋子掏米吃。
他衝過去一巴掌把那孩子打翻在地,怒罵道:“沒出息,我平時怎麼教你的,我打死你!”
大夥趕忙過去拉住,瘦高個求道:“當家的息怒,阿飛他實在是餓慌了,別把他打壞了。”
小孩也哭著爬了起來,跪在地上道:“阿爹,我不敢了。”
吳名想起自己做乞丐的那段時間,感慨地走過去,憐惜地拉起小孩,幫他拍去身上的灰塵,拿了塊麵餅遞給他,說道:“男子汗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吃吧,把眼淚擦幹淨。”
要換做“前世”的吳名絕對不會說這麼成熟的話語,但“前世”的那場可怕災變的經曆讓他心態與處事方式仿佛一下成熟了十幾年,世界觀也為之改變,他先不會放過任何可改變曆史格局的機會,雖然他現在還什麼都不是。
他接著又對曹雄道:“趕緊生火做飯,吃完了,我們還有要事商議。”
明亮清冷的月光下,依稀還能看到茅屋的煙囪上升著嫋嫋的炊煙,四處飄蕩著濃濃的鴨肉稻米粥的香味,中間空地上燃起的熊熊篝火照亮了四周,也溫暖著眾人的心,笑容漸漸地回到了他們臉上,話也慢慢多了起來,人們小聲地談論著。
“他娘的!這些天殺的狗韃子!”一聲怒吼卻打破這個氣氛,曹雄拾起一塊大木塊,用力地丟進篝火,惹得火星四濺,劈啪作響。
可以看得出來,篝火旁邊的曹家坊人,眼神和曹雄一樣,烈烈的怒火比這篝火不知要旺多少倍。
吳名,蘇晉文跟曹家坊幾個主事的圍坐在篝火旁邊,剛才吳名講到了禾丸梓堡被征糧等困境,曹雄感同身受,忍不住怒喝出來。
吳名道:“是該罵,但罵是罵不死他們的,如若晉文兄打點疏通不成,禾丸梓堡會遭大難,他們準備奮起抵抗,那時勢必也難以再顧及你們,我來的路上,給你們想了兩條路,一條陽關道,一條獨木橋。”
叫長腳的高瘦漢子問道:“我們還有陽關道?吳公子快講講。”
“有,倪文俊你們可聽說過?”
“有啊,天完香軍的大元帥,聽說好生了得,有萬夫不當之勇。”
“香軍雖然戰敗,退往鄱陽湖一帶,但實力還在,正圖反攻韃子。倪文俊是我大哥,隻要我修書一封……”吳名不緊不慢地道。
“什麼?倪元帥是你大哥?”
頓時一片嘩然,驚叫四起,剛才由於曹雄的怒罵,引得所有人都跑過來聽,大家圍成一圈。
能夠正麵對抗且多次打敗朝廷軍隊,還能建國立業,這等功勳能力在曹家坊人眼裏就像天一般。
沒想到倪文俊三個字產生的效果這麼大,吳名老臉有些紅,但被火光掩飾得天衣無縫。
他心想,倪文俊貌似要我做他親兵,可是他叫我兄弟,我叫他大哥,這個還真不是說謊,眼前最重要的是士氣和信心,也顧不了那麼多。
“這就難怪了,吳公子小小年紀,力大無窮,還一身好武藝,我還納悶呢。”曹雄咧開嘴笑了起來。
“那可不是,我們當家的那時候對付三五個官兵也不在話下,今天竟然被吳公子一條扁擔給打趴下呢。”相貌平實,皮膚黝黑的曹黑子說道。
“吳賢弟,你瞞得我好苦啊。”蘇晉文臉上卻全無怪罪之意,反而有些欣喜。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
不得已,吳名隻得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說道:“倪大哥前幾天與我在建寧附近分開,現在可能已經趕回鄱陽湖那一帶。”
“倪元帥來福建了?”眾人又是一驚。
“是的,因此,雖然路途遙遠艱險,但你們隻要投了香軍,也有個依靠,將來定有建功立業,報仇雪恨的機會。”吳名繼續說道。
“吳公子,你帶我們一起去不是更好,哪裏還需要修書這麼麻煩。”長腳說道。
吳名搖搖頭,抱拳對著蘇晉文,正色道:“晉文兄對我有救命之恩,現在蘇家要遭大難,我豈能一走了之,我已決定要走那根獨木橋,跟蘇家生死與共,同舟共濟。我就算死,也算死得其所。”
吳名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頗有些英雄氣概,其實心中忐忑,他猜曹家坊的人被元兵打怕了,就算勉強請他們相助,未必所有人都甘願冒險,所以用了激將法。
高中為了應付高考,背了許多文言文、成語什麼的,到元代竟然能派上用場,也混個所謂出口成章什麼的,該高興還是悲哀?他心中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