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圍在後麵的兵沒看到前麵情況,還一直向前擠,軍陣頓時混亂不堪。
百戶長還算清醒,揮刀大吼:“別亂,別亂,快殺了他,你們這些軟蛋南人……”
他的話在尖叫、嚎叫、哀叫等嘈雜聲中效果不大,他叫別人上,自己卻在慢慢後退。
倪文俊也沒有停手的意思,隻要擋在前麵,或揮刀攻來的元兵無不被劈翻,刀風過處必有血肉橫飛,白虹閃處必是哀嚎遍地。
他須臾就已經突進敵陣二十步有餘,離那百戶長隻剩下五步之遙。
元軍百戶長發現情形不妙,轉頭就跑。
倪文俊爆喝一聲:“哪裏逃!”
他突然單腳踏在一個跪地求饒的元軍肩膀,橫空躍起,五尺鬼頭寬背長刀猛地向前一貫,那百戶被刺了個透心涼。
看到領頭已死,剩餘諸元兵無人再敢一戰,紛紛四散逃命,丟盔棄甲而去。
正道是擒賊先擒王,倪文俊乃軍中統帥,如何不知這個道理。
倪文俊邊從百戶長身上拔出長刀,邊對他說道:“俺兄弟已親自回答你了。”
說完割掉百戶長的腦袋向旁邊一丟,卻砸得有個人哇哇大叫。
原來抬張團頭的人丟下他,自去逃命了,張團頭趴著假死,以圖逃過這一劫,但又怎能瞞得過倪文俊。
倪文俊道:“呔,俺饒你性命,你這豬狗之徒怎敢帶此膿包來害俺。”
“好……好漢饒命,大爺饒命,小人罪該萬死,還望留我一條狗命。我上有八十啊……”張團頭不顧斷腿疼痛,搗糠般顫抖著磕頭不止。
沒等他說完,倪文俊已經道了聲:“饒你不得。”一刀切下腦袋。
他回過頭來問呆若木雞的吳名道:“吳兄弟,可看仔細?”
一陣血腥味隨風吹來,吳名驀地別過頭去狂吐不已。他對那些印象又豈能是深刻所能形容。
倪文俊一聲長笑道:“你會習慣的。此地不宜久留,快去撿把趁手兵刃,馬上一同離去。”
吳二德腳上長了凍瘡走不快,倪文俊把他背著,依然健步如飛,吳名跟得頗為吃力。
他們一路北上,大約奔走了兩個時辰,突然聽見後麵有馬蹄聲迫近,是元軍的騎兵隊追趕而來。騎兵隊是元軍的主要戰力所在,裝備精良,挑選嚴格,非新附軍步兵可比。
好在閩地多山,走的都是蜿蜒盤曲的山道,騎兵也跑不快。
倪文俊也想過隨便往山上草叢一躲,但天黑地不熟,迷了路恐會耽誤尋寶要事,而且明天這條唯一的官道上定然滿是巡邏探馬。因此至少要跑到崇安境內方得妥當。
約莫又趕了半個時辰,馬蹄聲越來越近,吳名雙腳發軟,渾身無力,落下了好長距離,這還是因他幾個月來給人跑腿,鍛煉出腳力,才能勉強沒跟丟。
吳二德說道:“小老兒記得,轉過這個山頭,前麵就是崇安地界了,之前有去崇安乞食過兩次。”
卻見山頭後麵,突然走出一隊手持火把,配著刀槍棍棒的人馬,衣著各不相同,少部分身穿皮甲,其他皆是各色布衣棉襖。
倪文俊知道這些是財主大戶人家,養來自保的民兵護院。
眼下各地出了起義軍戰況如火如荼,四處山賊土匪也是極多,打家劫舍,做沒本錢的買賣。元廷正麵戰場已是自顧不暇,哪裏還顧得上其他。有錢有地的大財主痛恨且又懼怕,紛紛大量自招人馬,自備兵器衣甲,聯合組成護院民兵,配備雖可能比不上官軍,但比削木為槍的起義軍好了不知幾倍。
這在朝廷律法上本不允許,但元廷後來發現這些地主武裝很大的削弱或拖住了起義軍的力量,就開始鼓勵自建民兵,還給大財主加官進爵,發放糧餉,設立“義兵”千戶、萬戶所等。
福建崇安縣地主是天下聞名,所屬五十都的田地,共稅糧六千石,其中五千石來自五十家大地主。大地主收取巨額田租,可繼續購置土地。有錢、有地、有軍隊,正所謂“無爵邑而有封君之貴,無印節而有官府之權”
倪文俊暗道不好,要是在此被地方軍纏住,後麵的騎兵再趕上來,就有麻煩。自己倒是不怕,老少兩可就危險了。
真個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