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文俊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對萍水相逢的吳名他們說這麼多,可能因他曾經也是窮苦出身。
“大帥過謙了,您勇力過人,又出口成章,真是文武雙全,起事以來身經百戰,早已聞名天下,怎會是不入流呢?小老兒見識短淺,不知武夷有個劍宗。”吳二德道。
倪文俊老臉一紅,又坦蕩地說道:“那些話都是俺邱太師經常提起,聽多了也就學著說嘴,俺隻認得幾個大字,還是太師所教,何來出口成章,文武雙全。
太師說那武夷劍宗相傳是,宋末朱熹深感儒學文人無法救治當時的宋朝,預知會有亡國之難。棄官後遍訪名師,雲遊各處,習得一身武藝,卻從不外露。他以文濟武,以武寓文,文武雙修,老年後俱大成,真是前無古人之奇才也。
他並未把武學親傳於弟子,而是他的三傳弟子熊禾,隱居武夷山時偶得朱熹所著的《天理劍譜》,才得以延續,據說劍法結合了儒、道、佛、易四學之精髓,極為厲害。俺都是聽太師所說才得以知曉,他遊曆四方時,在武夷山偶遇劍宗傳人。此次前來也奉太師之命,正要順路前去拜會。”
倪文俊所說邱太師,即是紅巾軍天完朝中的太師邱普勝,由於戰略不當,叛徒降元等因,今年長江中下遊各地相繼失陷,天完損失慘重,這次邱普勝讓倪文俊去找武夷劍宗也有招兵買馬的意思。
吳名聽得雲裏霧裏,卻又是津津有味,呆呆地說道:“既然叫劍宗,那應該都配劍,也都有官府憑證,他們一天能砍兩擔柴吧?”
倪文俊聞言又是愣了片刻,立即樂得開懷大笑起來,眼淚都快笑出來了,許久方止。他已好久沒有笑得像今日如此暢快,跟吳名又多了幾分親近。
要是平常人說這話他會嗤之以鼻,可他已知吳名有失憶之症,與孩童何異,都當他是童言無忌。
吳二德也笑著,輕輕地拍了一下吳名的頭道:“休得胡說,倪大帥說的是高來高去的能人,怎會是砍柴的樵夫?”
倪文俊大手一揮,仍止不住笑意地說道:“無妨無妨,自從做了這個鳥元帥,說話的人就越來越少,今日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不過,俺看吳兄弟雖未弱冠,卻也是堂堂七尺男兒,相貌非凡,當要有一番作為,終日打柴乞食,豈不誤此一生?”
吳二德道:“大帥所言甚是,今日得遇大帥,想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還盼帶挈帶挈他。”
倪文俊想了想道:“也罷,今日相見,即是有緣,且待俺尋寶歸來,帶你兩一同回俺大營。吳老正可去見你兒子,吳兄弟嘛,可願做俺隨身親衛?”
吳二德頓時喜不自禁,忙拉著吳名,就地叩拜稱謝不已。
倪文俊扶起二人,又對吳名道:“俺的親衛可不能隻會打柴乞食,殺起韃子來俺都衝在前麵,沒點真本事你的小命可要不保。來,今日正有興致,先授你一套步戰刀法,日後定要勤加練習。”
倪文俊坐言立行,很是直爽,他揭開黑布,一把亮晃晃又隱隱泛紅的鬼頭寬背長刀,交到了興奮莫名的吳名手中。
吳名近半年都在山上打柴,增了許多力氣,但現在雙手提這把重刀還是感到吃力,隻是勉強還能做出揮舞的動作。
還好這套步戰刀法並不難,刀勢大開大合,步伐以穩健為主,隻有三招,每招又分三式,循環變化使用。
看到吳名雖然動作有些笨拙,記性卻不錯,一教便會。而且提著刀,愛不釋手,主動反複練習。倪文俊滿意地撫起自己的短髯。
他哪裏知道,吳名主要是對刀感興趣,心中想的是,如果能用這把刀砍柴那該多好,他是太想得到一把刀了。對於戰鬥殺人,他還沒有概念,雖然他去乞討的路上經常能見到死屍,病死、餓死、凍死、被殺死都有。
半年來深深烙在吳名心中的是,打柴才有飯吃,有飯吃他與吳二德才能活下去,而如此強烈的想活下去或許出自本能,任何生命的本能。
隻是冤屈了這把不知飲過多少人血的戰刀,就從那泛紅的刀身就可見一斑。
約莫一個時辰後,吳名的刀漸漸使得順熟,可是後力不濟,傷未痊愈,手臂越發酸痛。倪文俊看他有些用力過度,就讓他停了下來。
吳二德往篝火中添了些柴,廟中暖和了些,三人各自安歇。
倪文俊雖貴為元帥,勇蓋三軍,但也是窮苦出生,並不講究,他往稻草堆中一躺,頓時鼾聲大作。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
吳名正做著揮刀砍柴的美夢,突然被人搖醒,他見推他的倪文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而吳二德也已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