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完林子緩坡,文英就看見了站在路邊,定定地看著她的拉琴人朱健。
“你……咋個在這裏?”文英遲疑了一下,不解地問。
朱健的臉霎時紅了,嘴唇翕動著,卻沒發出聲音,提琴的手也微微哆嗦著。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看見你,上山去的……”
這沒頭沒腦的話,更讓文英納悶,立即追問:“你,有事?”
朱健被文英的話弄得慌亂起來,嘴唇張開,僵成了一個圓圈,額角上沁出了汗珠,臉像一塊紅綢。這樣僵了一會,朱健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來,放到麵前的地上,接著,轉身就跑了。
這個舉動,更使文英莫名其妙。她呆呆地站了片刻,好奇地去拾起那封信。信封得很好,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寫著她的名字。
“這就怪了!”姑娘一邊納悶,一邊拆了信看起來。看著,不知是由於生氣還是激動,文英的臉上布滿了紅霞似的雲朵。
親愛的文英:
此時此刻,我不知該怎麼稱呼你,也無法表達我的心情!你看了這封信,也許會生氣,罵我異想天開,厚顏無恥,可是我必須對你說,否則,我會憋死的!
首先,我心愛的人兒,我要對你說:“我愛你!”真的,我向蒼天起誓,我是發自內心的愛你,如有半點假意,天打雷轟。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愛上你的,反正你那雙明亮、嫵媚的眸子,像明燈一樣,時時照耀著我的靈魂。你那張漂亮的臉龐,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的眼前,我幾乎快要瘋了!昨天趕場,我坐在手扶拖拉機上,那麼近的看著你,後來我把你抱下車,那時,我仿佛覺得自己都不存在了。還有春上開村民大會,你把你的毛衣披在我身上,我的身子霎時就像著火一樣燃燒起來。可是,由於我該死的內向、自卑的性格,我一直沒法向你說。可是,我隻要一有空,我就用我的二胡,向你傾述我的痛苦和追求。
我的心愛的人,你能愛我嗎?
每天晚上,我想你,念你,盼你,我痛苦、失望極了,常常沒法入睡。今天天亮時分,我忽然做了一個兆頭不好的噩夢。我夢見我對你說:“文英,我們結婚吧!”
可是,你卻惡狠狠地罵我:“和你妹子結婚去吧!”
我還是央求你說:“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可是你還是對我大動肝火,罵道:“流氓、壞蛋!”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把尖刀,咬牙切齒地對我刺來,說:“我要殺死你!”
我一驚,醒了,心狂跳著仿佛要蹦出來。我被這個噩夢嚇住了,可是,我想,你咋個會殺死我呢!一定不會!我們要的是洞房花燭,而不是刀光劍影,是不是?不過,我再也睡不著覺了!我爬起來,開始寫這封信,然後再找機會交給你。我一定要把心裏話對你說明白,一定!
你愛我嗎?愛我嗎??愛我嗎???我等你的答複。
愛你的人:朱健
文英看完這封信,現在該輪著她慌亂了。她的心咚咚跳著,臉上的紅暈漫過了耳根,連脖子也通紅了。她向四處打量了一下,生怕有人看見似的。她沒想到這個呆頭呆腦的人,竟會給她寫出了如此熱情洋溢的情書,更沒想到那時時響起的纏綿、哀傷的琴聲,竟是為她而泣的。
“可是,這咋個可能呢!”文英嘴角突然牽出一絲冷冷的笑來。“這真是大白天做夢了!”姑娘心裏由慌亂而變成了一絲慍怒,“我咋會在農村找一個丈夫呢!”她又一次把念頭轉移到做城市人方麵來。
想到這裏,文英又嘲諷地冷笑兩聲,接著,把那封信揉成一團,向遠處扔去。想想,又覺不妥,又去把已經揉成紙團的情書拾了起來,走過一個水塘時,她將紙團撕成碎片,然後扔了下去。這封凝聚著一個小夥子熱烈的愛的情書,便去和塘裏的腐葉、枯枝、癩蛤蟆為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