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這一日,風和日麗,街上人山人海,與平日有所不同,都簇擁著往同一個方向。
那是帝京的城門,平日裏高傲的官吏早已在城門外候著,那鼻孔朝天的模樣絲毫不曾出現過,那布滿溝壑的臉沒有一絲的高傲。
而周邊的百姓也隻是被官衙控製在兩邊,中間的走道赫然空了出來。
在這樣熱鬧的情況下,封鎖通道,本該引起百姓的哄鬧。
然而,今日,那僅僅五丈的街道,卻硬生生空出了兩丈多的道路。
而那以買賣為生的百姓卻還還是笑容滿麵,仿佛這並不阻擋他們的生意,反而讓人覺得他們甚至願意將街道完全讓出來。
而所有的人,都在遙望著從邊境來往帝京必經的大道。
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一陣強勁而有力的馬蹄聲從悠悠腸道上傳來,那整齊的馬蹄聲帶給在場的所有人以殺戮。
這,便是經曆過戰爭和鮮血的戰馬方才能夠散發出來的!
在帝京的城門上,遠遠便看見那身著戰衣,禦著白馬的少年。
響徹天空的歡呼是他們百姓對戰士鮮血付出最誠懇的歡迎。
噠,噠``````的馬蹄聲,近了。
但是,那歡呼聲卻在某一個時刻消失,就像是一個尖叫的人被忽然掐住脖子,無法發出聲音一般。
那白馬上的少年,渾身散發一種嗜血。
連帶這身後的士兵,仿佛每一步,都在消滅敵人,都在震懾敵人一般。
一股寒意,不約而同地湧上每一個人的心頭!
那麵無表情的少年,給予他們的恍若不是勝利的輝煌,而是一片死寂!
偌大的帝京城門,變的靜悄悄的,隻有那噠,噠```````的馬蹄聲。
白馬在第一個身著官服的人麵前停下來,那清遠而又鏗鏘的聲音傳遍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幸,不辱使命!”
就像是一個發號司令的人一般,那尖叫聲再一次響起來,與之前不同的是,連身後的士兵都在呐喊!
終於結束了,終於勝利了,終於``````回家!
整個城門,亂了!
因為士兵看見家人,因為親屬看見久久未歸的兒子、丈夫、父親!
但是,亂,也就是一瞬間,一聲:“立正!”
不大聲,卻響到每一個士兵的心腔上,一個個牛高馬大的男人,穿著那厚重的盔甲,淚流滿麵,卻站著最最標準的軍姿!
每一個人都感到由衷的心酸,人非草木,而在這樣的一刻卻能夠壓抑心中最真切的感情,這又何嚐不是在向眾人表示,戰場的殘酷呢?
而在這一刻,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出聲。
褻瀆。
是的,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害怕,自己的出聲,自己的思念,都是對戰場上的士兵的一種褻瀆。
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永遠都不會體會到戰爭的殘酷,即使早已知曉,何謂戰爭!
僵立了許久之後,從帝京之內快馬趕來一個人。
“奉皇上口諭,傳段將軍立即進殿!”略帶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而聽到這句話,站在城門口的官員以左右兩大丞相為首,互相交流了眼光,無形中,眼中的暗流閃動。
段宏還未入帝京,便讓皇上派人來宣!
雖然,被皇上喚進宮裏,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這段宏卻是還未停下步伐便被宣入宮,這,是段宏的莫大榮耀!
當然,也有一些對皇上的脾性和現在的局勢比較清楚的老臣,心中倒是一跳,恐怕這是皇上要向這座朝廷注入新鮮血液的時候了!
或許,憑著這一次的榮光以及皇上的決心,這段宏會攀上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高度,這樣想著,他們的臉上多了幾分的慎重。
現在段宏還未成長起來,此時與他交好,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等到他羽翼豐滿起來,那麼結識就不易了!
“段將軍,既然是皇上口諭,那麼你看,我們是先進宮?”左丞相的門生躬身問道,左丞相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眼裏還是多了幾分的笑意。
現在的段宏雖然有那個潛力,但是卻還沒有到可以讓左丞相主動攀交,但是作為左丞相的門生就不一樣了!
段宏厲眼掃過那門生,卻也知道自己的根基未定,於是輕輕頷首。
雖然傲慢,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不妥,這樣有傲氣的人才可以擔起曾浴血奮戰的名號。
那純白的馬已被副將牽引到一旁,而段宏則是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向著那帝京宮殿緩步走去。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懷疑,段宏這一次走入帝京,當他踏出那個地方的時候,他將會有著無可限量的前程!
宏偉而莊重的建築,四周是高高築起的牆,牆裏牆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若牆外是貧困,那麼牆內便是奢華,牆內是榮耀,多少人踏著屍體進入到這座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有的被吞噬地屍骨無存,有的沒有了自己,有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卻失去了自己擁有的。
在他們勝利的背後,吞咽了多少血淚,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會去在意,因為勝利的人不會低下頭顱施舍你一句解釋,那麼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內心的痛苦,隻看見他們勝利的光芒。
牆外的人爭相成為牆內的一員,但每每變成牆內之人之後才會發現身不由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的信任一文不值,它隻在皇帝的一念之間,隻憑他的喜怒哀樂,所以聖上的威嚴是用血水堆積而成。
段宏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座吃人的城門,他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帝找到他時,對他說的話。
“你有一雙屬於你母親的眼睛!”皇帝站在他的眼前好久好久,在他以為皇帝不會說話的時候,皇帝忽然冒出怎麼一句話。
當時,他是錯愕的。
他的``````母親?
麵前的這個男人竟然知道他的母親是誰?
母親,那個如水一般的女人,那麼柔弱,卻從來不抱怨、不訴苦,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談起她的相公的時候,她的眼裏會有淚,但是卻笑得更加動人。
他知道,她愛他的父親,隻是,她會和他講很多關於父親的事情,卻從來不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是誰。
但是他知道,他和他的父親必然很像,因為她常常會看著他的臉發呆,然後傻傻地笑,他已然是她唯一的寄托。
“跟我回去,可好?”那個男人開口,他本應該答應的,因為他已經是一個孤兒,沒有親人了!
但是他突然遲疑了,想起那個和他拉勾的小女孩,他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跟著這個男人走,他會得到所有想要的榮耀,但是卻是會失去那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