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首長隻是不希望自己又一次陷入這麼重大的危險當中。
正因如此,邪神才一次次把上麵發下來的任務搶到手,努力執行,盡全力取得一個完美的結果。
邪神不喜歡虧欠的感覺,因此他從不輕易接受別人的幫助,可曾經他真正需要幫助時,有人,出現了在他的麵前。
這說明他是幸運的,畢竟這世間,不知多少人欲獲一助而不可得,可他在最危難的時刻被人伸出了援手,且伸出援手的人,還無懼以後可能出現的報複……
他不會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份好意,所以不斷努力,使自己強到相當地步後,開始償還他欠下的東西。
所以,償還首長對自己的照顧,這有錯嗎?而首長不希望邪神去執行那些遊走在死亡邊緣的任務,不希望他太努力,這有錯嗎?
少年老成的邪神與老於世故的首長,都明白對方的想法,所以也都想不通對方為什麼死都不肯退讓。
明明隻需要退讓一步,一步便足夠了。
……
“你們都很要強。”聽罷邪神的傾訴,離月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見邪神平安無事,一如既往打開房門走進來,離月的野性和暴戾頓時減弱不少——雖然多是因為忌憚邪神的緣故。
“你覺得我該怎麼做?”邪神問。
他清楚首長想聽到怎樣的答案,也清楚該退讓的人是自己,否則就是不給老人家麵子。但他需要一個退讓的理由,而這理由需要一個合適的人來支持、認可,而邪神眼裏,偌大一個軍事基地,似乎也隻有身為離月的同齡人,適合扮演這個角色。
離月頭一歪,道:“以你的智慧應該很清楚啊,反正看在你把我帶回人類社會的份上,我支持你的任何選擇。”
孩提時期的散漫再一次出現於離月身上,離月曾經的友人若使能見到這一幕,想來會很開心吧。
“多謝,”邪神點頭,轉身便要出房間去尋首長,但在開門之際他卻想起了一件事:“聽說你得知我重傷而歸以後,很不安分?”
突然轉變的語氣驚得離月雙眸一寒,渾身肌肉隨之繃緊,隻要邪神有任何動手的預兆他便會先下手為強!
感受著身後源源不斷的殺意,邪神仿佛得逞了什麼詭計一般,薄唇微揚:“不必緊張,我不打你。”
聞言,離月神情一鬆,目光也回到了書籍上。他清楚邪神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說出口了,便會遵守承諾。
“我希望你安分些,盡早恢複自己,別被情緒本能操控理智。”
邪神說完,離開了房間,而離月則開始思考他這番話的意義。
……
一年多後,五神元二零四五年九月四日。
基本驅除野性,可以控製自己原始本能的離月,步行到了軍事基地入口。他一身灰衣,手裏拉著行李箱,身邊還站著一個高大的,同樣拉著行李箱的俊朗男子。
雖離開了森林,可重新得到充足營養的離月,這些年來個子並沒有長多少,身高僅有可憐的一米六四。
而站他身邊的人,自然是邪神,他的個子很高,離月一米六四相較現在的同齡男生,已經偏矮了,所以他與邪神並肩而立……也就勉強到人家肩膀。
一年多的時間,離月恢複的很好,能重新與任何人正常交流的狀態,以及決定暫時退役的邪神都令首長如釋重負,而後邪神獲得了看護離月的任務。
上頭得知邪神決定退役時驚訝不已,也因此終於舍得放權給首長,接下來邪神的安排讓他全權負責,於是嘛……
快開學了,過完百周年的反獨裁節日之後,他決定送離月與邪神去上學。一開始考慮到安全因素,選擇什麼學校成了一大難點,結果上頭得知這事以後居然發來建議,說直接送去元都那曆史隻有二十幾年的應天學府!
查詢了相關資料,首長不再猶豫,拍板了。
臨走前,他並未和邪神說話,因為邪神完全無需擔心。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首長問離月。
“離月。”離月嘴角一撇,道。
“手環戴好沒有?”首長和顏悅色,他不想離月出發前也一副氣鼓鼓的表情。
“戴好了。”離月繼續撇嘴,並抬起右手,亮了亮自己手腕上一個完全漆黑的手環。
“這小子……”被離月的表情氣到了,也不管什麼“要離月帶著好心情出門”了,首長一巴掌拍在他肩頭:“你知道你接下來要去哪裏不?”
“我要去的地方是元都的應天學府,那是一所無論教學質量還是學生素質都很高的新名校,在那裏不能惹事,不能隨便打人,但也別怕被威脅,該罵就罵,別帶髒字,別罵別人爹娘爺姥;該打的時候一定要打,不過下手得輕點,邪神會盯著我,隻要我敢犯大錯就把我抓回去。”
“你小子!”首長老臉一紅,離月這話是自己昨天剛對他說的,沒想到今天居然除了人稱遭改變以外其它的全都被原封不動還了回來!
“行了老爺子,我會安分的。”離月也是一巴掌拍在首長肩頭,年逾古稀的老頭霎時疼得齜牙咧嘴。
“作為交換,我希望您能想辦法找到我的母親。”話一出口,離月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哀傷。
“好好好,”首長聞言心裏一軟,連連應是,“你因為在森林裏麵待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但還能記得要尋找自己的母親,真是難得可貴。相信我,無論是你,還是邪神,我總有一天會找到你們的父母,讓你們回到自己的家。”
“嗯,多謝。此外我希望老爺子您,以及離月,稱呼我阿邪。邪神這代號……我聽著總有些尷尬。”邪神說。
離月翻了翻白眼:“走吧邪神,去元都的飛機再過兩小時就起飛了,從這裏趕到機場的話時間很緊。”
忽然停頓了一下,因為回想起了自己能和邪神一起入學的原因。
“邪神,多謝你願意分一個名額給我,雖然那是為了方便監視。”
說完,他走到車尾放行李箱,並率先坐上早早候著的越野汽車。
“確實該走了,老爺子,告辭。”不理離月,邪神對首長拱手。
這一年來,他訓練落下不多,古禮卻也學了不少。
“該動手的時候就動手,真的。出了事兒我擔著。”首長拉住邪神,再次叮囑道,他不希望往昔邪神遭遇襲擊的事情再度發生。
“我會的。”邪神說著,也將行李箱放入車尾。
“去了元都,記得到替我拜訪一下老洛。”
“身為他的學生,怎敢不去?”難得抿嘴一笑,邪神也坐上汽車。
隨引擎聲響起,黑色的巨大車身漸漸消失在昏黃淚眼……
能看見的距離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