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請慢用。”在服務生客氣地留下了一句話之後,羅筱曼盯著桌上的兩份餐食看了好一會,然後拿起刀叉,將自己的一小盤開胃沙拉拌了拌,用叉子慢慢地送了一些不知名的葉子到嘴裏,酸酸脆脆的味道直衝神經,讓壓抑許久的情緒放鬆了不少。“好吧,那我就慢慢地吃。”羅筱曼眨了眨眼睛,自己對自己說。
那麼一切都算是結束了嗎?心裏都敞亮了嗎?
羅筱曼承認,自己確實是變了。在與吳驥堯的對話之中,她不再坦誠直率,不再直麵問題本身。或許會理解為羅筱曼內心某個角落隱藏的邪惡因子在報複,但羅筱曼更願意將今晚的行為表現理解成為成長過程之中的自我保護。
可是這種自我保護讓自己釋懷嗎?或許沒有。
從今以後,自己就能坦然地麵對過去,走得更遠嗎?或許自己也不確定。
從今以後,自己就能毫無芥蒂地和吳驥堯相處嗎?或許不能。
跌到了,受傷了,如果希望能徹底地消除隱患、順利結痂,不能直接拿起紗布綁住止血,還需要用鑷子撥開模糊的血肉,仔細地檢查是否殘留了摔倒時碰到的異物,例如路麵上的小石子。如果有,即使再疼,也要忍耐將它取出來;即使再疼,也要塗上碘酒;即使再疼,也要打上破傷風的針。
羅筱曼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蹲在父親身邊看他救助老鄉時所說的話。自己的傷口裏麵殘留了小石子嗎?有的。雖然傷口早已結過痂,隻留下疤痕,但時不時會覺得有東西在那裏提醒著她,膈應著自己的記憶。
這盤葉子沙拉實在太少,尤其是對於張嘴隻為吃的羅筱曼,因為現在她的大腦需要食物,或許她正在吃的這種在菜單上稱為“時令蔬菜”的沙拉,真正的名字叫“解憂草”。
看了看對麵,還有一份,沒有一絲猶豫,羅筱曼拿了過來,繼續刺激自己混濁的大腦,為她補充能量。
當最後一根葉子放進嘴裏的時候,有個人站著了桌子邊,羅筱曼低頭弄紙巾,頭也沒抬就說:“吃完了,麻煩上後麵的主盤,謝謝!”
但是,那人沒有吭聲,隻是坐到了對麵的沙發上。
羅筱曼邊擦嘴邊抬頭看,竟然是吳驥堯!
擦嘴這個事情還是很講究時機的,比如此時就剛剛好,因為紙巾擋住了看不到因為吃驚而成為“O”形的嘴。
吳驥堯的表情呢,與其說是沒有表情,羅筱曼更願意將它理解為:之前的冷峻到了極致,被凍住了。或許可以稱之為“冰峻”或者“凍峻。”
放下紙巾,羅筱曼看了看麵前兩個空空的盤子,按了一下呼叫服務生的按鈕。“你還吃嗎?”這是問吳驥堯的,“‘凍峻’又如何,又不是沒見過冬天的寒冷,都快夏天了,還怕它”羅筱曼的心裏在說。
吳驥堯點了點頭,羅筱曼倒有些迷惑了:“他又回來幹嘛呢?”但嘴裏說的是另外一個因為點頭而產生的迷惑:“你是隻吃後麵的還是連這個也要吃呢?”羅筱曼指了指麵前的空盤子,這一下是選擇題,總得吭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