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拾翰知道,想他的人很多。
有母親、有女兒、有薑橙子、有趙小魚,她們愛他——所以想他。
有於德水、有李維勵,有汪洋、有孫正、有金秋穎、有楊學果、有柳立立、有高希金、有張有為、有李小蘋,他們需要他——所以想他。
有石方、有陳懷丙、有王天樂、有焦立本,他們是他的對手——所以想他。
有人想著他,讓他溫暖、舒服、驕傲、富有成就感。他需要回報。
有人想著他,讓他感到威脅、逼迫、冷漠、驚懼,仿佛身在峭壁邊緣。他必須反擊。
隻有反擊,身後的路才會開闊深遠。那裏停留著愛、家、榮譽、鮮花……
他知道自己停不下來了——渡到河中別換馬。
他的安全感來自劍在手上,眼睛盯死目標。
他必須出擊。
這一天,程拾翰收獲了出擊的樂趣。
上午9點到11點,他與黑石書店的經理人座談了兩個小時。他能夠跑到對手的地盤上傳道解惑,真虧了石方的一番盛情難卻。當時,他一聽石方請他去做培訓就笑了。
“算了吧,我怎麼可以教魚去學習遊泳啊。”
“你不會讓老同學寒心吧。”
“我擔心誤人子弟。你找天樂吧,他是資深的人力資源專家。”
“老同學,你是不是總忘不了過去……不至於對那點陳芝麻爛穀子耿耿於懷吧”
“嗬嗬,我是恨不能把陳芝麻爛穀子都搬到陽光下曬一曬。”
“拾翰,那我們就都而今邁步從頭越吧。”
“打住,別跟我念念有詞了,我牙都酸倒了。”
“一言為定了。”
程拾翰放下電話,一陣冷笑。
當然,他想不到那一刻王天樂打了個噴嚏。之後又一次提醒石方:務必下載到那些課件。
他對培訓一如既往地重視,特意與黑石書店企劃部部長溝通了兩次,征求了具體的內容,有關人力資源和銷售情況的一些數據,目的是在培訓時做到有的放矢,更具針對性。
早上8點半,他就來到了黑石書店。企劃部部長迎上前去,看他什麼也沒帶,有些吃驚,故作鎮靜地讓他把筆記本電腦交給自己,好與會議室的投影儀連上。他說沒帶電腦,就是與大家座談,一張白板兩隻墨筆足夠了。企劃部部長有點傻眼,趕緊將他請進會議室,溜出去給石方打電話。石方一聽氣急敗壞,說他臨時有事不過來了。
其實,程拾翰多少猜到了石方的良苦用心:培訓不過是個幌子,目的是弄到課件——楊學果告訴過他了,石方最近頻繁到教委走動,想成立一個管理學院。幹脆,將計就計:既答應了邀請,又不讓課件流失,再借機敲打敲打石方手下的那些“又臭又硬的石頭”。座談到了最後,他在白板上寫了“道”字,請大家記住這個“道”字的“走之底”——走,就是行動。而行動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的,許多時候都是一波三折。例如,德道書店準備的“淘寶書市”,因為種種原因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但是,壞事也會變成好事,另辟蹊徑的“舊書夜場”成為入夏以來的一個熱點。這說明這個“走”必須走正道。古往今來,走下坡路是最容易的——“黃金書市”不就說出溜就出溜下去了嗎,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明年想扶都扶不起來了。
座談結束,他把手機號寫到白板上,歡迎諸位隨時與他溝通商榷。他一走,企劃部部長就向石方彙報,說是那家夥指桑罵槐,擾亂軍心。石方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卻感到吃了個蒼蠅。
程拾翰回來直奔總部辦公室,打開電腦,登陸內部辦公網,果然看到了幾十條批評、攻擊自己的匿名帖子。諸如“程助理到黑石書店做培訓不應該,那個書店可是我們的競爭對手”“程助理是不是做了人家的獨立董事呀,紅包沒少拿吧……”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