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我不想摻和你的事。我覺得做戀人也好,夫妻也罷,對自己的另一半最好有那麼點陌生感和神秘感,這有利於培養彼此的敬畏感,讓愛情保鮮。”
“高見。”他嬉皮笑臉起來,“趕緊吃吧,回家好保鮮。”
回到家裏,他催促她去洗澡,她以為他急三火四地想著“保鮮”,倒也乖乖地去了。其實,他的心裏一陣發慌:程拾翰在配送中心會不會發現那批油畫?
他來到封閉陽台給陳懷丙掛電話,囑咐合夥人要密切注意配送中心的動靜,再有就是他要給“淘寶書市”製造點麻煩。陳懷丙希望他重拳出擊,隔靴搔癢不管用。他放下手機,凝視了幾眼夜色,又躊躇滿誌起來。
幾天前,他又請王天樂去了一家洗浴中心,還按了摩。他瞄著王天樂偷看按摩小姐的眼神,欣喜萬分。他看到了一個突破口。兩人閑聊時,王天樂有意無意透露了程拾翰準備利用黃金周搞個打折書展。他有點不相信,因為書店的慣例是在6月份做這種打折促銷,為暑期的教輔書展熱熱身,還能抖摟抖摟庫底子。王天樂說不信就算了,這可是於德水在MSN上跟他說的,希望他多支持程拾翰的工作。王天樂說到這裏的時候,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當時他認為這是王天樂主動向他示好,認為老同學之間還是他倆最為親密。事後他才讀懂了那個眼神,那分明就是一種隔山觀虎鬥:王天樂希望他與程拾翰鬥得天昏地暗,哪個敗了都將向自己靠攏。他把這種想法說給了陳懷丙,想不到被否決了。陳懷丙耐心地指點迷津:王天樂最希望看到的是程拾翰的慘敗。兩人同在德道集團,一山不容二虎。何況王天樂已經把程拾翰當成了情敵……石方聽了之後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王天樂也有深不可測的時候。但是,人都是有弱點的。在去年自己的生日晚宴上,他窺出了王天樂對權力的仰慕;而在按摩時的那個眼神也暴露了其內心的騷動——玩點情調,隻有那樣他才能無所顧忌,放任自流,體會到掌控局麵的快感。
柳立立洗了澡出來,石方說去年底從徳道書店投奔黑石來的四個人不過是“到此一遊”,陸續回了德道書店,讓他很是琢磨不透。
她知道這個問題是個嚴重的疙瘩,一直讓他費解,又不好意思求援,估計今天實在是忍受不住了,就白了他一眼,抖了抖頭發,說:“戀舊吧……你不也是念念不忘那個橙子嗎?”
“別胡鬧。我給他們的待遇不薄啊……”他總以為是薪酬問題,“我給他們的,高出別人的百分之三十呀!許多人都不平衡了。”
“有的事情,不是錢能解決的。告訴你吧,程拾翰為他們官複原職了,還開了個隆重的歡迎會,讓他們講了在外麵的學習心得,高明吧。這就是你和他的不同。他把進出的大門敞開了,實際上是關上的,因為進來的人,舍不得再出去。你也是把門打開的,可那想出去的,關上門也攔不住……要出去的是心。”
石方咂摸著她的話,淺白裏見著深刻,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婚姻之門:薑橙子走了出去,想盡辦法挽留也是徒然。眼下,柳立立算是又走了進來,還會出去嗎?
柳立立話一出口,也被自己的聲音給鎮住了,到臥室坐在梳妝台前梳著頭發,浮想聯翩:她到底是在他的門裏,還是門外。而他,又是在自己的門裏,還是門外?
她和他,一個在臥室,一個在客廳,同一時刻被同一個問題糾纏著,都不言語,仿佛隔著很遠很遠。
沉默,悄悄地製造了一種隔膜,隻是誰也沒看見,像那受潮的牆壁,因為有櫃子擋著,偷偷地長出了青苔。日後發現,牆麵已經腐壞,不能掛東西,也不能粘上畫了,而那味道,似乎很早就嗅到了一絲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