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先例。
可她眼下高興不起來。
眼前的光線隻要稍稍暗下去,密封的紙箱、堆疊的肢塊、附在表麵一層的紅色液體和鋥光瓦亮的鐵絲就會隨著思緒的定向蔓延出現在眼前,猶如揮之不去的夢魘,無法釋懷。
好,那就讓大腦失去思想的控製權吧。
她想。
酒精。酒精。酒精一定可以。
每次隻要喝上少許,她就會無一例外地醉倒,不省人事。這樣,應該就可以不去想了吧。
可偏偏這酒溫和得可怕,好幾瓶下肚,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意識反而越發清醒起來。
也不知是該怪酒還是怪人。
從前,可是幾杯米酒下肚就能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想不到日子混著混著,竟成了這種“千杯不倒”的老司機了。
米酒……
……
不滿足於米酒的甜味,趁著他正在專心對付著麵前的雞丁的時候,她悄悄地伸手穿過他環起來的手臂,從桌下伸上去,捏住了他玻璃酒杯的邊緣。
對方卻不動聲色地將半懸空的手臂往下壓,將她抓了個現行。
“哎喲!”她心知自己不得理,便故意叫得大聲了些,希望以此博取同情。
“沒事吧?”卻是異常的認真,認真到讓她羞赧。
“不是說不喝酒嗎?”見她吐舌,鬆了口氣的少年嗤笑一聲,眼神裏布滿無奈,將手中的酒杯移得更遠。
她嘟嘟囔囔地耍著無賴,男人卻執拗得很:“現在喝了酒,明天早上起來,你的臉會腫的……”
……
一年前醉酒後的清晨沒能想起來的細節,卻在此刻猶如循環播放的幻燈片一般,一幕幕閃過腦海。
遲來的酒勁似乎終於上了腦,她彎了唇笑,右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伸出五指觸著微熱的空氣,指縫間漸漸就營造出那一日的幻覺來:暖黃的壁燈下,不動聲色地挪著凳子遠離她的少年在和她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嘴角一點點地上揚,隨著她沒皮沒臉地迫近,他臉上歡喜的表情清晰一些,再清晰一些,猶如最細微卻存在感鮮明的絲線,將她填滿了“為什麼”的巨大傷口一點點縫合治愈。
燈光明滅,視界變幻色彩的瞬間,營造的盛大幻覺也隨之消失。
兩人的小方桌旁,餘下一個空座位。
這一次,沒有他在身邊了嗎?
或許是因為心頭突然湧上的無法名狀的巨大悲慟,也許是酒精的麻痹作用在身體內越來越占上風,又或許是燈光昏暗,氣氛剛好,她不可抑製地掏出了手機,迅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在等待的電波裏,寂靜的空氣裏隻餘下她一個人的心跳,愈演愈烈。
別找借口了。
在撥通音響起的那一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的她的大腦在對她說。
不是旁的什麼,隻是在這個時候,你想聽聽他的聲音而已。
被自己揭穿的瞬間,她驚慌失措起來,還沒等選擇好開口的語氣,對方的第一句話便堵住了她的嘴。
“Hello?I’m Bel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