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001、拾帕(1 / 2)

雲荒259年,春至。

殷安然坐在依水亭上,身穿單薄的杏紅色羅裙,裙下調皮地探出兩隻粉白色繡鞋在一上一下踢動。顧盼間,頭上的金釵不住晃動,整個人搖曳生姿。

可以說,殷安然是美的,美得炫目,美得張揚。又黑又大的杏目與不施半點黛色即濃的眉毛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觸目驚心地突現,高挺的鼻梁、略尖但不失柔和的下巴,讓這十五歲的女孩極具富有吸引異性的聰黠魅力……猶如她姑母所誇耀的:“吾殷家女嬌嬌!”

李太傅的兩個雙胞胎公子一左一右坐在她兩邊,唐尚書的大公子斜靠著亭柱站在她的正麵,三人使盡渾身解數逗她開心。她的心思卻不在他們身上,連他們說了什麼都心不在焉,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淺笑故作嬌憨地微微側頭露出小小的酒窩。

依水亭坐落在人工湖中心,站在亭中,可將朝和殿整個兒的風景盡收眼底。

殿內,除了皇帝身邊的重臣外,一幹大臣在內等候著,三五成團,或暢談時政,或打著官腔拍著不著痕跡的馬屁。殿外,大臣們的親眷們在湖邊漫步,嘰喳閑聊,發出陣陣清脆的笑聲。

春風徐徐,吹皺了一池湖水,對岸楊柳輕蕩,東周的春天總是來得早些,燕子相偎,嘀嘀哩哩地在這好天氣裏發出聲聲呢喃。

遠遠地,殷安然就見禹霖從殿外匆匆趕了進來,黃金鎧甲隨著他的走動印著陽光明晃晃地刺眼,殷紅色的披風在他身後獵獵展動。入目之際,仿佛有團火,呼地一下熱辣辣地在殷安然心中燃燒起來。

他剛從圍繳南部蠻夷的戰場上回都,身上禦賜黃金做的鎧甲還未卸下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兒。走近了,殷安然才發現,他胡須未剃,發絲被風吹得有些淩散,鎧甲上的汙漬血跡未清,斑斑駁駁。盡管如此,他依然如同天神一般,俊朗剛毅,還帶著一股天生皇族的優雅氣質。

殷安然站起身來,盼著他能見到自己,並為自己今日一大早起來便費心勞力的打扮驚豔上幾分。但,他隻是匆匆而過,目不斜視。

殷安然心下惱怒,手心抓緊自己腰上的佩環,用勁一扯,輪起胳膊向著禹霖的方向遠遠地一丟。力道不夠,玉佩掉進湖中,激起一片水花,將交頸纏綿的鴛鴦驚嚇了,淒然哀叫著,撲棱著被宮人修去羽毛的雙翅自顧自飛向了一邊。

殷安然被它們慌張不已的模樣逗笑了,銀鈴般的笑聲灑遍朝和殿內外,在寬闊的湖麵上回蕩。

禹霖抬起頭,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隻是一眼,又將頭轉正過去,如同她隻是個不懂事淘氣的孩子。

禹霖跨進朝和殿內,本是分作幾堆的大臣們紛紛向他靠攏而來,恭賀他旗開得勝,溜須拍馬之聲不絕於耳。

殷安然見他進入了殿內,有些泄氣,憤憤地坐回原位,對身旁這三位將她團團圍住不能分身的公子哥失去了調笑的興致。李家的這對雙胞胎卻不懂眼色,扯扯她的裙擺,努力將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殷安然絞著絲帕,心不在焉,被他們逗得急了,才虛應地側頭睜著烏溜溜的大眼,拿著絲帕抿唇故作天真地微笑。

東周有風俗,冬末春至,皇帝與皇後一同祈佑願來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五穀豐收。朝和殿便是皇家專門宴請外臣及家眷的宮殿,坐落在皇宮的最外層,將宴擺在這兒,既顯得皇恩浩大與百官同樂又可杜絕外臣見到三宮七十二院的妃嬪。

今年的祈佑皇宴卻不同尋常,禹霖打了個漂亮的勝戰搬師回都,皇帝想趁此機會為禹霖論功行賞,以正他佑東王的威名。

皇帝和皇後大早上就坐輦車與朝廷的重臣們上東都的皇寺去跪拜了,現在已過午時,隻怕是要回來了。

唐尚書的公子唐濤,見她一雙白嫩的小手絞著絲帕,那絲帕印著湖麵反射的波光晶瑩剔透,更襯得一雙小手十指圓潤,心下喜愛,輕挑地將她的絲帕搶了過去,順勢著碰到了她有些冰冷的手指,輕輕一捏,嘴裏卻說:“安然妹妹,你這絲帕好生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