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錯過他,可是他卻差點錯過飛機了。

多了一個她送別,果然變得難舍難離,直到再也耽擱不下去了,他才進安檢。

在安檢通道前,她和他麵對麵站著,卻是什麼話都沒說了,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美妙的唇,挺直的鼻子,還有他好看的眼睛。

他的眼睛似乎更加好看了呢,涼意褪去,春暖花開。

這樣的臉,好想吻上去,可是她知道他不會。

縱然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再如何沒下線,但是在公眾場合,他始終是自律的,他要維護他寧主任的形象。

“我走了,聽話些。”他仍然隻是摸她的頭發。

她以為他會就這麼揚長而去,誰知他的手停在她後頸不動了,而後拉近她,低頭,在她額頭上一吻,再然後,吻落在唇上,雖然隻是輕輕一碰,人來人往中,卻是讓人砰然心動。

他終於走了,遠去的飛機像一隻巨大的風箏,線呢?

寧至謙走了,阮流箏的進修也接近尾聲,最後一段時間和丁意媛一起跟了另一個主任醫師,姓粟。

粟主任比寧至謙慈祥多了,至少在初步接觸時,不像最初在他麵前那樣倍感氣壓過低,不時還和幾個年輕學生開開玩笑,幽默幽默,倒是很快消除了阮流箏和丁意媛的陌生感。

不管是進修的、專培的還是實習的,學生們都開始考慮何去何從,進修生如她,自然是準備回原醫院,而丁意媛卻漸漸沉默了。

“流箏。”

快一年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丁意媛也開始隨著寧至謙叫她流箏。

“嗯。”此刻,阮流箏正和她坐在食堂吃午飯,一邊刷著手機,心裏計算著美國的這個時候是幾點,他在幹什麼。

“流箏,你說我是留北雅,還是去二院?”丁意媛挑著碗裏的飯粒,一顆多沒吃下。

“唔……”她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根本沒聽清丁意媛在說什麼。中午啊,美國的深夜,他睡了嗎?今天還沒跟他視頻的,隻收到他早上寥寥數字的所謂“情書”,之後便再無消息。

這是他到美國第三天。

第一天,他落地便給她電話,可惜她尚在手術室裏沒接到,再打過去卻不知怎麼沒接通。

後來,他安頓好以後,那邊是白天,她這是深夜,他以為她睡了,手寫了一張便條拍照發給她:老婆,我到了,一切順利。

殊不知她捧著手機在等他的消息,立即發了視頻通話,他給她看他住的房間,看他的笑容。

她看見的卻隻是他臉上的疲色,等了半夜,隻一眼便心疼地讓他趕緊關視頻睡覺倒時差,而後自己捧著他寫的那幾個字發呆。

字如其人,他的字和他人一樣好看。認識他這麼多年,他手寫給她的東西隻有幾張便條,可是她每每看見都異常喜歡,每一筆每一畫仿佛都有著他的風骨,每一筆每一畫都刻進她心裏,矯勁有力,俊逸不凡。

電子化覆蓋了生活的層層麵麵,慢慢地,除了簽名,我們一年到頭也難再寫幾個字,可是,在她看來,沒有哪種字體能夠代替手寫,比如她捧著他寫的字,哪怕隻是拍過來的照片,也能聞到他的呼吸,感覺到他的體溫,這寥寥數字,一聲老婆,是鮮活的,有生命的,好像他就在她耳邊低喚一樣。

第二天,她起床的時候手機一片安靜,什麼也沒有。大約,他此刻正在忙著。

後來,她也進入了忙碌狀態,終於抽出時間喘口氣時,是下午三點,手機裏有他一個小時前發過來的圖片,仍是他手寫的:老婆,有沒有想我?

她沒有再打電話過去,因為那邊是淩晨,她怕驚擾了他的睡眠。

地球的自轉,形成晝夜交替。

上學的時候,英語老師說,這句話永遠要用一般現在時,因為是自然現象,是客觀規律。

所以,六年前,她和他被這個規律隔在了不同的白天和黑夜,也注定了他們在這永遠不可能重合的晝夜裏彼此錯過。

六年後的今天,他們依然在白天和黑夜的更替裏平行而過,彼此忙碌,她看得到,他在他的天空裏用力留下痕跡,隻為他飛過地平線以後,她這邊的天空啟明星升起,她可以看到。

大約,他也是怕的吧……

沒有她的消息,她便交替看著他發過來的字,直到一隻素手忽然伸到她麵前,搶走了她的手機。

“你幹嘛呀?”她去丁意媛手裏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