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裏有所準備,親耳聽到蔡大媽這麼說,心裏還是一涼,眼前還是蔡大媽拉著他的手叫他小寧的畫麵,她感覺自己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俯下身來給蔡大媽擦淚擦眼角的分泌物了。
“蔡大媽,我是阮醫生。”她輕輕地說。
蔡大媽愣了一下,沒出聲。
“大媽,寧老師打了您兒子,我跟您道歉,對不起。”她緩緩地說著,聲音透著淡淡的悲涼,“我不知道您為什麼突然態度變了,但我想您總有您的理由,外人總不能強迫您怎樣,所以,我原本是不該再來找您的。”
“那……那你還來?”蔡大媽嘀咕著。
她淺淺一笑,“我來,大約還是有些不甘心吧。我不知道您聽說了那些謠言沒有,怎麼說我的,我不在乎,可是,寧老師是個好醫生,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替他鳴不平。您知道嗎?我認識寧老師12年了,他從來就沒打過人,甚至連對人大聲說句話都沒有過。
說他嫌貧愛富瞧不起窮人的,蔡大媽,您摸著自己的良心想一想,他有沒有瞧不起您?您自己發現過沒有?您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泣的時候握住他的手,您的眼淚鼻涕全擦在他手上,他有嫌棄過您嗎?您視力不太好,不知道他是什麼模樣的人,他可是真正稱得上玉樹似的人物的,不但長相稱得上,人也從來都幹幹淨淨整整潔潔,一點汙漬都沒有,可他從來就不嫌您髒。
他在北雅八年,從學生到教授,看過的病人無數,沒有一個病人說他不好,許多外地的病人在病好後很久路過北京還會特意來醫院看他、感謝他,像你們這樣的老人,他都當自己長輩來尊敬,病人如果是小孩兒,他也當自己孩子般來疼,給小孩買吃的、買玩具,都是他自己掏錢,給孩子講故事,說笑話,哄孩子開心,他不也陪著您說話嗎?恐怕他這段時間陪您說的話,比您兒子跟您說的還多吧?
聯係他和病人之間的不僅僅是病,還有感情。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醫生,我不懂為什麼要這麼毀他,是想讓他在這個行業裏待不下去嗎?如果他不做醫生了,他還可以有很多事可以做,不管他做哪一行都會成功,可是,就會少了一個對待病人如同對待自己家人的醫生。
您知道嗎?就在您自殺的那天晚上,寧醫生來醫院工作了一個通宵,隻睡了一個多小時,就遇上您兒子來鬧事,然後又還做了整整一天手術,整整一天,飯都沒時間吃,一整天就喝了我早上硬塞給他的一盒粥,這就是那張照片的真相,下班的時候,他累得在電梯裏都差點睡著了。而這樣的情況,一年裏一大半時間都是這樣。
沒錯,既然選擇了當醫生再累再苦再委屈都是自願的,沒什麼可多說,可是,將心比心,醫生也是人,您也是當媽媽的,如果您的孩子像他這麼累,這麼好,您舍得他蒙受這不白之冤嗎?”
說到這裏,她不知道蔡大媽是否感動過,她恨自己表達能力有限,心裏潮水般一陣陣湧動的心酸和心疼表達不出萬一,而她自己,卻已淚濕眼眸。
“蔡大媽,他如果知道我來找您一定會批評我,因為您是病人,不該勞動您的,我隻是替他委屈才來說了這段廢話,就當我從來沒來過吧。”她眼眶紅紅的,轉身出了病房。
不知何時,病房裏其他兩位病人也被她的話完全吸引,怔怔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快下班的時候,寧至謙回來了,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
程醫生、譚雅以及丁意媛等等,好些關心他的人都圍上去問他怎麼樣,他很淡定地一句:沒事,就問問情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