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不說話,陳青白抓起筆記本就往外走。
品質例會是品質、技術、生產、采購四個部門爭執扯皮的會議。按理說,作為人力資源部經理,是沒必要參加的,可品質經理非得讓她參加。陳青白坐在角落裏,心不在焉地聽著相互推諉的爭辯,心思早飛了起來,鳥兒般在天上不安地聒噪。
一想到方案被佟總批準後馬上就要實施,她就緊張、焦慮:減員20人,對於一個隻有180人的工廠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是一次性裁還是分期分批裁?
一次性裁員,幹淨利落,速度快、時間短,生產受影響小,但按規定必須向工會或員工代表大會進行說明,報政府部門審批。鳳凰電子收購嘉華電子是國家同意的,機構、人員調整合理合法,但裁員過程中不能有絲毫閃失,否則問題就大了。分期分批隔三差五裁減一個,不聲不響,各個擊破,風險小,不驚動政府,但是長麻掉線、拖拖拉拉的,員工不清楚到底要裁多少人,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整天提心吊膽、人心惶惶,哪還有心思上班?
陳青白焦頭爛額,手機響了,是以前的同事上官若蘭打來的。
她和上官若蘭在上家公司共事了三年,一個做培訓一個做招聘,姐妹關係不錯。陳青白應聘到嘉華電子做人事主管,上官若蘭跟著也辭職了。遺憾的是,若蘭沒有她運氣佳,換了三家公司也沒找到滿意的,上個月聽說她去了一家美資半導體企業。她氣若蘭找到好工作也不告她一聲,正要打電話討伐她,這死女娃子主動找上門來了。
陳青白收起煩惱,溜出會議室,不等上官若蘭開口,就搶先罵道:“你個老妖婆,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見財忘義、鬼迷心竅、小雞肚腸,看我怎麼收拾你!”
“別提了,我現在快成街頭棄兒了,唉——”
手機裏傳來沉重的歎息聲,而不是清脆、爽朗的笑聲。若蘭向來心態樂觀,不管工作還是生活多麼不如意,她每天都是樂樂嗬嗬的,似乎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不開心的事。
“你今天怎麼啦?好像不開心耶,”倘不是遇到特別不開心的事,若蘭是不會唉聲歎息的。陳青白不敢再開玩笑,問道,“好好的,歎什麼氣呀?告訴老姐子給你化解化解。”
“我下課了,部長剛才通知我,讓我馬上辦手續。”
“什麼?下課?你那麼優秀的人,就算你們人力資源部都下課了也輪不到你,你們部長是不是眼睛瞎了?”陳青白轉念一想,覺得若蘭的話不可信,該不會是她有意捉弄我吧。“說實話,若蘭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千真萬確,是真的,我這兩年運氣太背了,像挑老公似的挑來拈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滿意的公司吧,人家又不要我。”若蘭哭哭哀哀地撒起嬌來,“我可怎麼辦呀,我可怎麼辦呀……”
“他們憑什麼不要你啦?”
“公司效益差,減員!”
“你那麼優秀,就算減員也減不到你頭上呀!”
“誰管你優秀不優秀?裁減我們這些還在試用期的人,不需要給補償,隨便找個理由就打發了,唉,氣死人!我怎麼這麼倒黴。”
一個念頭在陳青白腦子裏一閃。
東拉西扯地聊了會兒,約好周末到玉林鬼佬火鍋店吃火鍋,吃完火鍋到川大南門通宵K歌。送走若蘭,回到辦公室,陳青白見陳美無精打采地在翻閱一本新買的《ELLE》,就吩咐道:“沒事的話你幫我查一下,有多少員工還在試用期?”
陳美白了陳青白一眼,說:“你要拿試用期員工開刀?”
這個死女娃子,反應倒是蠻快的。陳青白一把抓了陳美的雜誌,“啪”地砸在辦公桌上。“少廢話,忙你的活兒去!”
陳美懶洋洋地把雜誌收進抽屜,哼哼唧唧地打開電腦,點開一個Excell文件,篩選出一個名單,打印出來遞給陳青白。
“到今天為止,還有5個人在試用期,3個工人,上周才進來,都在生產部;兩個職員,一個在生產部,一個在采購部,都是上個月來的。”
陳青白瞟了一眼,對陳美說道:“你這張臭嘴,最好給我閉緊點兒!”
她將名單夾進筆記本,起身出門,上樓找丁一佳。辦公室門開著卻沒人,她轉身朝采購部走去。
就在陳青白趕往采購部的當兒,陳美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低聲對著話筒嘰咕了兩句,慌慌張張地掛了。
丁一佳就在采購部,正好。
“喲,丁總在這兒呀,害得我到處找。”陳青白閃著嫵媚的眼睛四下裏掃視一圈,辦公室裏就丁一佳和采購部經理何李佳在,她放下心來。
丁一佳與何李佳正談事兒,抬頭見是陳青白,隨口問道:“你找我?”
陳青白答道:“準確地說,是找你們兩位,你們……談完了嗎?”
丁一佳疑惑地說:“哦,什麼事你找我們兩個?”說著,瞥了何李佳一眼,“這事就這麼定了,好嗎?”
見何李佳點頭,丁一佳轉過臉對陳青白說:“什麼事兒你說吧。”
陳青白如此這般地將想法一說,丁一佳不高興了:“就這事?我以為是多大個事兒呢,你看著辦。”
得了令箭的陳青白喜不自禁:“我這不就是來找何經理商量嗎?”
何李佳笑得很勉強,技術出身的他從來都是謹言慎行:“我就說嘛,陳經理這個時候找我,一定沒有好事。”
陳青白聞言就笑:“我也是沒得辦法,丁總,你說是不是?”
丁一佳馬上心領神會,滿臉堆笑地拍了拍何李佳的肩,說:“是呀,人事無小事,老何你多理解多支持。”說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夾出一支遞給何李佳。陳青白奇怪,丁一佳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了?她還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