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阿抱拳道:“是啊,家師給我提過這一點,正和你說的一樣,我也深有同感,既然這樣,我便去再學一身本事。等我學成之後,便是漠北諸狄,喪亂之時。”
台駘很是高興,能遇到這樣一個熱血青年,他很想好好將其培養,如果能培養成一柄利劍,必然是自己之幸,邊民之福。台駘說道:“我這就手書一封,你帶去南皮,令張郃將軍好生教導你。你再讓張郃帶你去鑄造一柄寶劍,我敢說雖不如我這把破亂,但也定是一把名列當世的寶劍。”
史阿大喜,正愁手中無劍,一般寶劍又入不了眼,聽台駘這麼說,自然是大喜過望,當即應諾。兩人下得山去,略一停留,史阿便奉著台駘手書,與台駘各奔東西了。
經過與史阿的一番長談,台駘心情大好,意識到兒女情長固然是生活的一部分,天下豪傑亦不乏對黎民眾生牽腸掛肚者。既然來到了這裏,既然思芸不在了,那便以這些苦難困厄的百姓為重吧,他們也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啊!
與史阿分別後的台駘,回味著方才史阿對那些陌生的夷狄切齒的仇恨,意識到這仇恨不是簡單個人間的矛盾,而是整個民族與另一個民族的矛盾。
這種矛盾不是簡單依靠和親或者臣服就能消弭掉的,這是種族之間難以共融,用數個世紀,幾十代人相互屠殺劫掠,世代為仇,積累而成的怨恨,勢必將以其中一方的滅絕或者遷徙作為最終的結局。
如果不然,雙方將會在無知和恐懼的支配下,一直依靠此消彼長的強盛,心安理得的屠殺、劫掠著對方,累積的矛盾,早晚會有集中的爆發。
而自從部落族群誕生以來,很多個種族和國家都被輕易的滅絕而不是死絕,那是因為這些種族和國家沒有自己的曆史和文化,一旦抵抗不了入侵者,輕而易舉便能被對方同化,再也沒有複興的希望。
正是因為今天的際遇,導致了若幹年後台駘一行征戰異族,手下將士個個都是鐵血無情、心狠手辣之輩。他們的宗旨不但要殺光異族的男人,還要毀掉他們的語言和文化。
台駘很清楚自己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刻隻身犯險,他不是王越,沒有千裏殺一人的欲望和能力。等到他日,自己率領一支王者之師,再深入漠北吧。台駘想罷,便打馬東去,準備繞道遼東,坐船回到南皮。重走回頭路,這不是台駘的風格。
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有去見幽州牧,沒有去見北平相,台駘走著自己的路,看著自己能看懂的風景,聽著沿途路人短暫的哭聲和笑聲。台駘冷眼旁觀著,他不是俠客,他不會出手相助,他就這樣不回頭地走在路上。
一路上,台駘的思想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在他從來的認識裏,他認為凡事有果便有因,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看到的表象是可憐的人那麼多,那實際上呢?他們有種下當初的因,才食下今日的果嗎?那些發出哭聲的人當初是否也眼睜睜看著別人哭而自己在一旁偷笑呢?
社會越來越動蕩,局勢也越來越晦暗,不光各方諸侯,地方的豪強也在不遺餘力的擴張著自己的勢力。
無論是冀北還是幽州,無論是遼西還是遼東,一個個本該安寧祥和的鄉亭,無不在安靜之餘莫名的有人哭有人喊,給死氣沉沉的環境增添些許色彩。
有人哭有人笑,哭的人臉上寫滿淒慘,笑的人臉上寫滿無知。這些現象讓台駘懷疑自己的觀點,當他沉下心來看這些事情的時候才發現,這些可憐的人不管有沒有可恨之處,但是真的可憐。他們莫名其妙就被地方豪強給看中了,有的被看中的是人,有的被看中的是地。他們哭他們喊,他們抱怨命運的不公,他們詛咒朝廷的無能,但是他們卻無法反抗,甚至鼓不起一絲絲反抗的勇氣。
這,是一個用拳頭說話的年代。
弱肉強食,看起來是那麼的理所應當,而且聽起來也比恃強淩弱這四個字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