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黃旗紫蓋,說的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說到後來他自己心悅誠服。這番話成了他們之間在動蕩期間還繼續見麵所必須保持的心理平衡,每次老莫都以捏造文青竹“外頭也有人”開場,讓接下來繼續的他和吳菲的之間的魚水之歡成了對感情不得已的扞衛。老莫在給自己老婆捏造曆史的同時原諒了自己的不忠,他徜徉在他自己的失敗與偉大中,化悲痛為力量,雄性激素持續被激活。
吳菲後來回想,從莫喜倫對待文青竹的態度上,她早就應該看出老莫身上有很多令人不齒的地方:他的自私,剛愎自用和完全沒擔當——
然而她還是鋌而走險地嫁給他,“我拿青春堵明天”,生命是連環的賭局,年輕的時候常常不拿時光當回事,但細想想,除了“時光”,也很難有別的籌碼。
又僵持了幾個月的時間,有天吳菲躺在家裏看了李察基爾演的《激情交叉點》。這部電影講的也是一個的婚外情,前半段跟吳菲親曆的很像——也許世界上的婚外情都無外乎這麼幾個老套的衝突,先是舊不愛,然後新不歡。隻不過那電影最後的結局很牽強,話說李察演的那個男的,由於不堪身處三角關係的折磨,先是給情人寫了一封絕交信,然後,在回家的路上,又反悔了,又給情人打電話說讓她等著他立馬來娶她。結果,路上出了車禍,這位夾在兩個女人中間掙紮的男人突然死於非命。死後是他太太收的屍,在遺物中發現了她自家老公給第三者寫的絕交信,頗動容。因此上,陰差陽錯,這位仁兄死之前還給他的妻子和情人分別編織了美麗的誤會,讓兩個女的都以為,這男人死之前選擇的是自己。
兩個女人因此表現出空前的博大胸襟,在失去了共同的愛人之後,終於,互相原諒互相祝福,且一同懷念著同一個男的。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吳菲心想,這導演也沒有比老莫聰明到哪兒去,到最後,如果不是非要死一個的話,那到底要怎樣才能真的了局?正邊想邊假寐,忽然不知道哪來了靈感,心想,與其這麼蹉跎下去,不如就出國吧,跟“死”的意思差不多,就是離開的方式和長短不同而已。
是天意吧,吳菲簽證異常順利,兩個月之後,她就去了美國。這兩個月期間她還從容不迫地先給老莫的同學交了市調報告,退了公寓,收了該收的錢。走的時候也沒跟任何外人告別,隻是把存折和密碼留給她媽,然後跟弟弟吳憲說“我就是要讓你知道知道我這兩年過的是什麼日子!要我回來看見咱媽短半跟頭發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最後她把老莫買給她的手機交給吳憲說:“你用吧,如果姓莫的那老王八蛋或他們家任何人打來找我,就說我死了,讓他們也死去!”
等到了加州的時候,美國的入境官員問吳菲說你打算在美國呆多長時間,吳菲反問說:“如果你真的想擺脫一段三角戀,請問你會在陌生的地方呆多長時間?”
那官員翻了翻眼皮對吳菲說“forever!”然後使足力氣在吳菲的護照上蓋了個期限明確的章。
吳菲在LA有一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初來乍到,沒別的選擇,她隻好硬著頭皮投奔到人家那兒耗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在哪朝哪代都不好過,何況LA對陌生人來說又是個最沒有人情味兒的地方。地方又大又冷清,華人很多但都很冷漠。親戚帶吳菲去過超市洗衣放房藥店,吳菲能熟練背誦《簡愛》的英語程度在那兒還沒有廣東話實用,那親戚家住的地方門口是高速路,平時沒有自駕車就寸步難行。
白天親戚一家都出門上班,留吳菲在家當老媽子使。親戚偶爾發了善心也會敷衍吳菲說,你沒事可以遊個泳啊。院子裏是有個遊泳池沒錯,可大冷天誰沒事在戶外遊泳,況且遊泳池邊上有親戚養的一黃一黑兩條大丹,吳菲的到來讓那兩隻巨型犬新添了娛樂項目,每天沒事對著吳菲虎視眈眈練眼力,別說遊泳,恐怕吳菲連多往門外看一眼都要冒著被咬的危險。
後來有一次,吳菲親戚家有人過生日,全家人去了著名的“中國劇院”看了電影。那天回來的時候,吳菲在高速路上遠遠地看到“好萊塢”的標誌傲然地矗立在她視線內的那個著名的山腰上,跟電視裏演的沒什麼兩樣,她豁然明白,不管異國的繁榮如何妄自尊大,也其實跟旁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吳菲扛到再也扛不住的一天,左思右想最終隻有打了個電話給典範。典範接到電話起先不以為意,還興衝衝地在電話那頭給吳菲清唱了“我的黑夜是你的白天”,等聽到吳菲在一分鍾之內從抽泣轉為號啕大哭時,典範才被嚇得把歌聲咽回去,趕忙在電話裏勸了又勸,苦於詞窮,隻好一直說“讓我來想一想。”,說了很多遍。
典範本著一貫言出必行的個性果然沒有白說白想,過了兩天打回電話到吳菲親戚家,說他在中部認識一個教會的好友,願意給吳菲提供一些幫助。
吳菲一星期之後搬到了中部的蜜之根(Michigan)。典範的朋友反而比吳菲的親戚表現得更熱心得體,不但幫她做了一些食宿的安排,還幫她跟當地的教會取得聯係,在那兒當義工,這樣不至於閑著沒事幹。雖然吳菲對宗教並沒有特別的態度,但以她彼時的情況,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安身立命,已經是上帝能給出的最好祝福。加上中部的天氣和中部人民的個性也較西部更溫和,又住在校區,吳菲才開始漸漸有些適應在美國教會庇護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