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喜倫沒做聲,又很仔細地用一隻手的手指插進她頭發裏揉著,吳菲感激地抽出手臂環著老莫的脖子,任由毯子從身上劃落下去,露出裏麵她青春的玲瓏的身體。
“你會不會冷?”莫喜倫一邊伸手小心地在吳菲左邊的乳暈上劃了一個圈兒,一邊顫著聲問。
“不怕的,有你呢。”說完她把他的頭埋在她胸前,仿佛她此時唯一能做的表達就是整個人使勁貼著莫喜倫的身體,然後吻。
酒精的作用並沒有完全褪盡,她始終是頭暈目眩的,然而她知道這一刻她全情且清醒地做了自己的主,甚至那些出自她嘴裏的,她自己其實也並不十分熟悉的色欲的哼鳴,都是她心甘情願,不會有任何怨尤。她開始主動地回吻他,從他的耳根一路吻下來到他胸前,感覺他狂亂的心跳和物理的蓬勃,她因此有些安心,仿佛做愛在此刻是一種什麼樣的報答。
“小菲,我要為你忠貞。”老莫邊緩緩的蠕動著邊動情地表白。
吳菲聽不懂老莫所謂“忠貞”的意思,就沒回答,隻用氣聲在莫喜倫耳畔問“你想不想聽我唱歌啊?”
老莫說“好”。
吳菲於是開始囈語般吟唱起來,唱的是《Amazing Grace》。
她也不知道怎麼會唱這首,反正就唱了,好像是信手拈來,在那一時刻,沒有更好的選擇。於是,他們的身體伴著這首最大眾的《讚美詩》的旋律緊密無間地接在一起,他的臉貼著她的,互相摩挲著,吳菲在老莫耳邊吐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剛好能配合上莫喜倫主導的律動。這樣的聖誕夜,偷情的人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小心培養著的一點點簡陋的溫柔,被想象成火種,竟然也有它自己勢不可擋的片刻聖潔,仿佛那時候他們的整個世界都可以借此來取暖。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尤其在淒冷的讓人感到lovesick的聖誕夜。
那旋律悠悠蕩蕩不止,在兩個人心尖激起層層漣漪,到身體裏化做一連串止不住的痙攣,上天入地,天地之間量不出空與色的距離,無非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等聖誕之後的一個星期,年底尾牙,公司裏大家一起去KTV。
中間輪到老莫表演,莫喜倫在他全體員工的掌聲中起立,站在那個房間的正中央,唱了李宗盛的《鬼迷心竅》,雖然唱的荒腔走板,但情真意切,眉毛往上抖動地挑著,屋脊六獸的。
吳菲坐在人堆裏,起初還裝成若無其事地跟著拍子點頭晃膝蓋,但忽然發現一屋子的人陸續都奇怪的安靜了下來,彼時大家都沒有在看老莫,也故意不看吳菲,又不知道到底要看哪兒,所以基本上都是低著頭或互相之間麵麵相覷,好像莫喜倫對吳菲的“鬼迷心竅”是大家共同的錯。
一陣涼風從吳菲後脖子後麵吹過去,她忽然嗅到空氣中有一些意外的凶險。
吳菲也不知道她和老莫的關係到底算是什麼,以她的閱曆還會盼望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以她的閱曆自然也還沒有足夠的能力產生標準,讓她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真相。
吳菲還沒有適應兩個人在還沒有正式表白之前就進入物理階段的狀況。那時候以吳菲的規則,“關係”總還是要分幾個階段,比如,要先對對方的各種狀況都有個相對清楚的了解,且認識了對方的若幹親朋好友,之後伺機說“做我男/女朋友吧”,再至少互相說三個月“我愛你”,再吻個五十次,才能進入到考慮要不要發生性行為的階段。
在吳菲看來,她不可能認識莫喜倫的親朋好友已經是個遺憾,而讓她對莫喜倫說出“我愛你”也是非常困難的事—— 也許她可以背叛她記憶裏的楊小寧,但她不能背叛她自己。
那個平安夜隻是瞬間的刺激,刺激過後的疲倦裹著吳菲自己的道德標準,令她陷在說不上是後悔的自責裏。
因此,那個平安夜之後,吳菲就刻意地回避跟莫喜倫的正麵接觸。每天上班都是公事公辦的專業態度,全沒有半句囉嗦。即使是不得不跟莫喜倫對視,目光也清澈見底,好像那天就隻是偶爾一次的酒後荒唐,大家都應該既往不咎。
吳菲的態度倒增加了這件事本身對莫喜倫的刺激,本來他還有點擔心,怕吳菲從此哀怨起來,恃寵而驕。誰知吳菲又給了他一個想不到。他為他自己的擔心有些愧疚,也忍不住由此判定吳菲具備當情人的基本素質,那就是“不要問過去,也別問將來”。莫喜倫在尾牙那天的表現也確實是情非得以,忍不住當著全公司的麵借歌聲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
再說,基本上,這件事對老莫其實簡單得多。和很多跟他年齡境遇相仿的中年男子一樣,這不過是他一生中無數偷腥中的又一次,唯一的不同隻是這次跟上一次的時間隔得久了一點,讓他意外地體驗了一把久旱逢甘霖的驚豔之美。
莫喜倫還清楚地記得他上一個婚外的性伴侶是在四年前,那時他剛好被短期派駐韓國,認識了一個當地的女學生。那天他在首爾(當時還叫漢城)著名的梨花女子大學門口蓄意地假裝閑逛,剛好趕上他的這位未來情人放學,那韓國女學生從校園中走出來的一瞬間讓莫喜倫驚為天人。這是一個莫喜倫一直都不能忘懷的情景,以至於他已經不能清楚地記得他後來勾引她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