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日出,日落,對你不變的想念,已經成了習慣,心沒有死,它隻是安靜了,安靜隻是為了,好好地,好好地像以前一樣想念你……
我明白,不會改變的,是我在這裏等你,變了的,隻是怎樣等你的方式。
親愛的你,想念可以如此平靜,是不是就應該感謝呢?
我知道,這一切,為你,是獨有的,就像我知道,到了那一天,你就會像你承諾過的一樣回來我身邊。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是的,我還是那麼那麼不可救藥地愛你,愛到連我自己都意外,我原來可以如此這般地深深地愛著一個人。
在這個停電的觸不到你的夜晚,沒有雜質,重新來過,在愛你的心情裏甘心被折磨,隻是想知道,我親愛的你,都好嗎?”
吳菲寫完信,自己把自己給感動了,終於滾下幾顆眼淚,無聲無息地,又就著燭光把信燒掉,像個巫師在做法。
樓上的琴聲不知道幾時也已經停了,吳菲定了定神,對著地上的灰燼歎了口氣,抬頭對著窗前而不是床前的皓月咬了咬牙,然後拿起電話,又想了想,終於決心撥通了莫喜倫的號碼,聽到他的聲音,就平靜地問:“老板,聖誕節有什麼打算?”
“還沒有,你說呢?”莫喜倫在電話那邊,以他一貫的氣定神閑,莊重得很,背景響著一個正常家庭在那時候理所應當的溫暖的嘈雜。
“那,不如一起過?”吳菲用問句要求到。
“好,我考慮一下。”莫喜倫繼續莊重著。
“還要考慮嗎?”吳菲笑問。
“嗬嗬,OK,那就按你說的辦吧。”老莫也沒再迂回。
吳菲也解釋不清,她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讓她把對楊小寧的遺恨轉化成對自己跟莫喜倫之間的關係的挑戰。她自己心裏有一堆說不清的內容,一部分是花了四年時間還未能割舍的對舊愛的淒哀記憶,一部分,是忽然想要戰勝自己而非下不可的賭注,為了不可知的那迷茫的未來。
多數女人都會經曆“為情所困”的階段,多數女人在無奈要失去的時候都會選擇報複,隻是多數女人,又都受膽識所限,而錯把這“報複”作用在了自己,以為自殘可以換到半點憐惜的可憐女人,像人間四月天在北京街頭飄蕩著的躁動的柳絮,它們自己並不知道,原來,那隻是一場季節的誤會,而沒有任何多餘的美感和價值。
吳菲不願意結論她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報複,隻是她跟自己糾結的久了,忽然生出一點醉意,這醉意遮住了她全部的判斷,她唯一確定的隻是,那光天化日之下和初戀的爸爸的一場邂逅,讓她恍然發現,原來,她已經孤單了太久太久,這孤單在聖誕來臨之際,忽然之間,成了她不能再多承受半秒的東西。
等到了平安夜那天,莫太太文青竹和他們的女兒莫文美果然被老莫安排去了香港度假,莫喜倫則以工作突發事件為名留在北京。
老莫帶著吳菲先去了燕莎的德國啤酒屋裝腔作勢地吃了個晚飯。當滿滿一大盤奇形怪狀的香腸上桌的時候,莫喜倫的腳在桌子下麵試探著碰了碰吳菲的腳。吳菲表麵上不動聲色,隻是跟侍者要了一大杯他們的自釀啤酒。等酒來了,她舉著酒杯衝老莫牽了牽嘴角,微笑說“Merry x‘mas!”
“你笑起來真美。”老莫道貌岸然地在昏黃的燈下端詳著吳菲,表情幾乎有些慈祥,桌子底下那兩隻腳就耐不住了,早一起伸出來把吳菲的腳夾在中間。
吳菲佯裝不理會,舉起啤酒一飲而盡。那啤酒杯很大,吳菲“一飲而盡”的過程很漫長,足夠她腦子裏又天翻地覆了幾回。老莫也沒攔她,看著她喝完。
菲律賓樂手開始獻唱,等吳菲喝到第七杯的時候,他們正在唱 《now and forever》,全場的燈忽然暗了一半,不知得了什麼啟示,或是借著酒力,吳菲忽然有一種宿命的感受,她決定要放縱一下。是啊,每個人在一生當中都有那麼一時半刻想要放縱自己,吳菲在那年聖誕夜的第七杯啤酒之後彌幻地感到彼時正是她終於想要放縱自己的最佳時刻。
之前在上海的扭捏的情景適時地翻轉出來,矜持著不吻到不等於一直都能很純情,吳菲這頭終於腳底下開始配合老莫糾纏起來,一出手就很表現得很有調情的天分,倒像暗自演練過很多次,怎麼擺怎麼合尺寸。
莫喜倫的表情跟著腳底下的動作迷離起來,吳菲看著來了興頭,乘勝追擊,故意把切好的香腸舉在麵前逗弄,說是要喂莫喜倫吃,結果兩個人都弄了一臉的油,香腸沒吃到嘴裏,桌子下麵的腳就越勾越緊。
正勾著,吳菲忽然把刀叉桄榔一丟,打了個酒嗝歎息說“聖誕節為什麼總有一股lovesick的感覺,讓人他媽的莫名其妙地惆悵”。
說著,腳底下毅然就鬆開了。莫喜倫摸不到頭腦,隻好瞪著她幹笑,吳菲也笑,邊笑邊失重地前後晃起來,又伸出一根手指去挖芥末,然後很仔細地吮那根沾了芥末的手指,吮的孜孜有聲,吮到一半又被芥末辣到了,伏在桌子上吭吭吭地咳了幾下,等再抬頭,竟已是滿眼的淚水,梨花帶雨地看著莫喜倫又哭又笑。
老莫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陣勢了,哪兒還撐得住,手裏握著刀叉愣在那兒,嘴巴向下牽了牽,說不出是要如何自處,隻好說了一句最樸實的心裏話“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