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穆元公,葉騁道“此為風度”。
於雲巍蘇,卻成了“惺惺作態”。
眼前陸澤驤的吃相若嚴肅幾分,絕不遜色於以上二人。
葉騁的心怯了怯——連隨仆都這般知禮,若日後當真入了王都,豈不是連仆役都不如麼?
為掩飾不安,葉騁差一點將臉埋進湯盆裏,大口咬著酒丸子,甩出話道:“當真像極了那蓬頭的奴子。”
這話說的是雲巍蘇,再清楚不過。
鄉俗曰,男童八春始束發,一旬始裹頭,年二十方及加冠。
雲巍蘇方才七年有半,若束發還須再待半年。穆府門第儒秀,也自不論年齡,一概束發裹頭,甚至不足八歲都加冠過市,儼然一群大儒。
這一聽,卻突然想起方才掌櫃娘子提起的“雲家大公子”了。
“少爺可知,雲家大公子是雲少爺的長兄麼?”
“不知道。”葉騁始終不抬頭,語氣裏聽得出厭棄。
“少爺不喜歡?”
“紈絝子孫罷了,誰喜歡?”
陸澤驤“唔”了一聲,正欲執著,眼前忽應進一襲白底墨竹錦緞繡袍,明朗大氣。陸澤驤有意矮了矮身,抬手擋在臉側。
錦衣人斜眼瞥了瞥,低笑一聲抬腳走過來。
陸澤驤隻把臉埋得更低。
錦衣人自然不肯放過他,信步踱至桌旁,合起小扇負手立著,嗓音儒雅清秀,抑揚頓挫:“陸大人別來無恙?”
陸澤驤深知躲不過,隻得假作從容,抬頭來報以謙笑:“一別三兩年,卻在偏遠南疆重遇,在下與雲大人的緣分委實不淺。”
“那自然。”
錦衣人自行落座:“方才還未看出來,葉少爺也得了閑麼?”
葉騁攬著湯盆避他遠遠地,悶頭“嗯”了一聲。
雲家大公子勾了勾唇角,回頭逼近陸澤驤麵前,清眉秀目,雙眸黑亮如夜空:“陸大人當真是兵家子弟,與將門交情頗深啊。”
他的笑容裏摻著些陰冷,令人覺得是隻陰鬼攀附在身旁,不由得汗毛直豎。陸澤驤向來知道這雲家大公子的秉性,便是城府難測,心胸甚窄。
“陸大人此次駕臨,獨身一人?”雲家大公子緊緊逼問,“聽聞前幾日七公子貴臨廬遠城,隨行的卻是四公子,陸大人怎麼不隨著?”
“哪裏有這麼些話要問?”葉騁將湯盆狠狠地一扽,發出“哢咚”一聲震響,起身攥了陸澤驤的腕子要走。陸澤驤正盼著能解困,忙樂得跟了去。
雲家大公子定然不肯許他們脫身,迅速翻身擋在門前。
白衣翩然,逆光立著極是俊秀,隻是一張口卻讓人大為不快:
“陸大人這就要走?果真我未能做上高官,博不來大人金口貴語麼?”
陸澤驤回身,驚見他眼中熊熊燃起的鬥誌,恍然無措卻不知如何推脫。
雲家大公子精琢的薄唇微微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