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議和,原是四國聯手設下的局,四夫人計算著逢國萬無勝算可言,即便保得過一時,也絕沒有後路。方才寧晉言語不敬,原是想與逢國結怨,逢王不精政事,便不與寧國交好,從而尋著這個因由舉兵進犯,若一城攻破,駐在關外的四國大軍便傾巢而入,將逢國瓜分殆盡。
麵對如此良苦計謀,四夫人自是不敢妄言。
一步錯,山河破。
“廬遠城繁華,當真令人豔羨。”宗言言語間毫不掩飾心境,溫潤的眉眼與逢王正對著,毫不躲閃。
須臾,卻聞得話鋒驟轉:“臨行前才聽聞,七公子剛及廬遠城便與解慈公盟好,王上可知曉?”
“阿七自小拿得定主意。”逢王心下緊了緊。見逢王應付不得,四夫人借食案掩藏,探手攥住他的指尖。指節上的冰冷登時刺入四夫人掌心,帶著微涼的汗液。
暗自撫慰了王上的手背,四夫人方才收回手去,重整袍袖,與宗言相視,道:“大人不知,我這個幼子年紀雖小,卻事事拿得定主意。雖有時生些枝節,因得年幼任性,也並不去管他,萬事都是由著性子的。”
“原是如此……”宗言頷首思襯片刻,繼而道:“七公子年幼便結交商賈,當真是有帝王氣魄。”
“大人過獎。”
二人頷首間,各自心中豈不明了。
宗言意指七公子,四夫人意護七公子,一推一還間,眼前看的人也都懂得了些許端倪。
隻聞宗言語氣仍是不緩不急,淺笑言道:“七公子獨行,王上與夫人也當真放心?”
等的便是這句!
四夫人紅唇嫣然,笑意逐漸自麵上漫開。
“路途甚遠,如何放得下心?此行止於廬遠城,想來這般時辰,他該四處遊玩才是。”
“果真還是幼子心性。”宗言高舉酒樽敬上。
逢王執玉觴示意,以長袖掩麵飲下。未及飲盡,竟覺宮殿飛旋,眼前全不見清晰物事。紋龍戲雲玉觴自指間滑落,不知滾去何處,逢王隻覺頭顱沉重,便一頭栽倒在四夫人的紅裙之間再沒了知覺。
朝臣俱驚,紛紛站起身,有幾人欲衝上來查看,卻又顧忌王威,隻提著衣角不知如何是好。
四國使臣也恍然驚怔。
四夫人從容斂住麵上的笑意,將逢王往懷中攬了攬,輕聲向殿中混亂的眾人道:“不妨,王上醉了,遣人送回寢殿罷。”
問此言語,殿中眾人方才鬆了口氣,殿外侍奉的內侍抬著簾榻匆匆奔入,仔細將王上抬至榻上,送出殿外。
四夫人目送簾榻漸漸行遠,方回眸向使臣道:“各位大人見諒。”
宗言聞之忙俯身長拜,道:“罪臣不敢。”
“大人嚴重。”四夫人揮手免禮,“王上本不勝酒力,今日也是未勸得住,還望大人不介意才是。”
朝臣齊齊闔袖,聲沉如鍾:“吾王萬安——”
“如此,婦人便僭越,與各位大人共商國事。”
美人低眉頷首,不勝豔媚。
朝臣來使驟然驚怔,齊齊望向殿上的一襲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