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狹逢(1 / 2)

小公子的手心裏沁著冰冷的汗液,眼神閃躲不敢直視穆瑾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通明仿佛能看盡他的心事,令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碰觸。

他垂著頭,手指不停地扭捏衣襟,隻覺得站立了許久整個身子都僵硬起來。穆瑾在一旁細致地講著院中花草的品類,許久未聞小公子出聲便轉了頭去探看。

“可是剛及陌生之處還不習慣麼?”

溫柔的言語聽得小公子心下酥軟,更是拘謹幾分,慌忙搖首道:“沒……沒有……隻是家訓如此,不可直視女兒家。”

這話自然是亂說,卻也沒有誰去計較,穆瑾仍是當他不習慣,拉過他的手領向後庭。

“清晨入城加之日夜顛簸,想必困乏了罷?與我認識住處可好?”

“好……好啊……”孩子支吾地回答,側過頭不去看路,跟著女孩往後庭去。

待二人離遠了些,小樹林裏草葉飛揚,幾乎將樹旁的男孩埋起來。

葉騁一腳踢上樹幹,震得樹葉簌簌落下,手中還握著陸澤驤的佩劍,這回劍鞘沒有拖在地上,而是以雙手攥牢,右手握在劍柄上,隱約可見腕上青筋凸起,上下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聲音分外清晰。

一刻前,葉騁奔進後庭東園,將長槍用力扽在地上,攥拳將呼吸平順良久,終是不甘心欲將長劍也一並摔下解氣。長劍已高舉過頭頂,正欲揮臂之時,三個麵色急切的男孩一躍而上聯手止住了他的動作。

“你們做什麼?放開!”葉騁怒吼道。

麵相清秀的男孩慌忙道:“大哥息怒!砸不得!”

“主人都不在意,如何砸不得?”

“這種質料城中從未見過,定是上好的品類,主人家極愛惜的。一是砸了可惜,二是可以此令劍主為大哥所用,豈不周密?”

經男孩略一提醒,葉騁頓覺有理,心下思慮著緩緩放下長劍。攀附在他身上的另外兩個男孩也鬆緩下來,圍在旁邊紛紛出謀劃策。

“阿楚言之有理,大哥不如一試便知。”

“師父時常教導‘三思而後行’,阿楚思慮縝密倒不如聽他一回。”

被喚作阿楚的男孩頓時拿足了軍師的派頭,正色道:“大哥細想,若是劍主聽令於大哥,還怕那新至府上的小兒不就範麼?”

另外二人也忙不迭地應道:“絕好的計策,大哥不用便可惜了。”

“你三人先回去。”葉騁沉聲道:“我看了瑾兒便來。”

三人應聲退下,葉騁便提了長劍快步離去。

原本以為穆瑾隻是領小公子識路,卻不曾想二人如此熟絡倒像他是個不相幹的局外人一般。

葉騁努力壓住火氣,定了定神,放開劍柄提步跟了上去。

後庭是寢舍,兩座院落皆四麵環屋,長青樹木錯落有致布滿庭院,才至初春,卻已入目滿園陽春之景。

小公子牽著穆瑾溫軟的手掌緩行在碎玉似的卵石小徑上。

晨起清爽,庭院中稀稀落落竟有十數幼子,年紀均不過八九歲,著素色長衫,領邊袖口鑲著紫玉色邊緣,一個個出脫得像是絕塵的玉石娃娃,落落精致全不似凡俗子孫。

穆瑾在一旁悉心講道:“父親今年教管了足足三十個學生,年紀最大的便是騁哥哥,方才你也見過了,確是個不服教管的頑劣脾性,人倒是不壞。以後你住進東園,大家便算是同門,都極好相處的。”

晨起的幼子們大多手上攜著書卷,站在各自門前朗聲念誦詩文,神態儒雅,已可見文秀公子之氣,見得穆瑾行過,紛紛放下書卷向她頷首,如同朝中文臣見禮,謙敬而大方。

“這些大多是穆氏的族親,還有幾人是父親故交的子孫。”穆瑾親和地領著小公子往東園方向去,“來日若是殿前高中,人都知是穆元公的得意門生呢。”

小公子默然跟隨,此時倒像極了溫靜公子,不似陸澤驤麵前那般任性。許是驀然離了陸澤驤身邊,與不熟識的女孩在陌生庭院獨處,心中的恐懼尚未緩和所致,眼神躲閃不知該說什麼。

正支吾之時,忽覺穆瑾停止了腳步,本能抬眼望過去,見五步外四名學子並肩站著,由一個男孩帶領,齊齊地擋在小徑中央阻斷了他們的去路。

為首的男孩一派渾然天成的貴氣,初看竟比小公子還要像王族,鼻直額寬,眉宇間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隻七歲餘便一身王者氣派,眉間一點黑痣,如同禦臨九霄的神佛。

男孩並不說話,身後的小隨從們自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