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緊緊抱住他的腦袋,俯下身道:“陸澤驤,為什麼不許說我是……”
“四夫人吩咐。”陸澤驤打斷他的話,“四公子已經帶著雋陽到廬遠城了。為了掩蓋我們的行蹤,四公子換上了貴族出行的車駕。公子也知道,攜儀仗出行一向不是四公子的作風。”
“四哥哥為什麼要掩蓋我們的行蹤?”小公子不依不饒。
陸澤驤輕聲歎了一口氣,轉而帶上些戲謔的口氣:“大概因為公子不如雋陽乖吧,四夫人也許是不想別人知道她的七公子是個野匪似的孩子……唔痛……”
陸澤驤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將自家公子的腳踝抓得牢了些。小公子騎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拚命扭動著,拉扯他的頭發泄憤。陸澤驤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於是再也止不住,笑聲越來越放肆,小公子的小臉漲得透紅,用力攥了攥拳狠狠地扯起一撮長發,口裏反複咒罵:“陸澤驤你這該受斬刑的孽畜!閉嘴閉嘴!你會摔壞臉的一定會摔壞臉的!”
陸澤驤放肆的笑聲已經穿過重重山嶺,在野地裏回蕩許久了。啃食野草的馬抬起頭望了望正大笑著向自己走過來的主人,四蹄躁動了片刻,安靜地立在原處。
廬遠城,福絳客棧。
雋陽快步穿過人聲熙攘的大堂闖進後院,從掌櫃家晾曬被褥的竹架上隨手扯下一床青底白花的薄被,卷起來抱在懷裏飛跑向後門。女主人從井邊探頭看了看,見是七公子也沒敢喝止,低頭繼續汲水。
馬車等在正門外的大道上,十六人站得挺直將馬車和車內的人圍得嚴嚴實實。
雋陽從街角探出頭環視一圈,飛速跑到馬車右側,將薄被塞進車內。須臾,車內傳出一聲:“你居然跟到這裏來了。”
雋陽聞言立即掀開車簾爬了進去,車內除了原本並未出來的黑袍男子,還有一個像是尋常百姓的男人,被施了巫術的薄被裹著躺在地上。
那男人眨了眨眼,咧開嘴笑得燦爛:“我家主人早知道您不是真的七公子的隨仆。公子不必掩飾了,不累麼?靜雪先生?”
“你家主人府中豢養許多巫術師,自然看得出我。”男子也微微笑了,“你既知曉我修習巫術,如何不勸阻你家主人?”
“主人自然知道靜雪先生精習巫術,才想要助先生一臂之力啊。”
“如此說來我倒是要感激他了?”白靜雪挑了挑眉角,瞳孔中隱隱泛出些許藍色光暈。
男人笑得愈發燦然,眉眼彎起來,咧出雪白的牙齒:“那倒不必。隻是我家主人已經知道先生的身份,先生行事縝密自然不想知道的人太多,隻怕是連我家主人都在暗殺之列罷。”
“難得你如此心細。”白靜雪伸出皮肉蒼白骨節分明的手將裹著男人的薄被卸下。
男人迅速翻起身活動了幾下手臂,臉上依舊掛著笑意:“先謝過先生了。我家主人原是遣我來遞個話的,今夜入暮三刻,有府上的車駕來請,請先生攜小公子一並入席。”
“多謝。”
待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白靜雪站起身,薄被搭在右臂上挑起車簾。雋陽立即將溫軟的小手塞進他的左掌間,仰頭看了看他沒有血色的麵容,白發數尺,陽光下像是融化的雪水。
“走罷。”白靜雪躍下車,轉身向車上的孩子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