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粢飯團是什麼東西?我做鬼一年多了,隻想吃我們邵陽的豬血丸子。”
宋家一個鬼笑道:“沒有吃過這個,可聽輕寒姐過。你也是邵陽人嗎?輕寒姐過去在店裏講過,她在漢口碼頭擺攤賣過這個豬血丸子呢,起來也是很好吃的。”
“當然好吃,好吃的舌頭都能咽下去。”
那新鬼一想到豬血丸子的香氣口水滴答。
“至於把你饞成這樣嗎?口水都流出來了,好惡心啊。”宋家這四個孩子,鬼齡比這新鬼長很多,但死的時候畢竟還是孩子,總是童言無忌,話直來直去。
新鬼歎口氣:“我這樣饞,是因為……我是餓死的。”
餓死的?
四個鬼頓時睡意全無,一個接一個從瓶子廣口爬出來,坐在桌子上,腿還一蕩一蕩的,真都是孩子啊。
新鬼看到他們,歎口氣:“我兒子也是你們這麼大,可惜,從此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是餓死的,那你兒子呢?也餓死了嗎?”
女孩想到這人是餓死的,看他的眼神充滿憐憫。
她父親宋先生是個職員,家裏雖然不曾大富大貴,但粗茶淡飯總是能吃飽的,若不是宋先生心術不正,他們幾個一定會快樂長大。
“這就是我的怨念,我將家裏所有的糧食都給我兒子吃了,我自己隻能去山上挖野菜,後來野菜挖光了就去吃樹皮。樹皮也吃光了,就吃觀音土,你們吃過觀音土嗎?”
“我吃過,肚子脹,拉不出屎。”
角落的罐子裏傳來一個聲音。
“是啊,一股土腥味,吃下去一時肚子不餓了,可是屙不出來,有的人肚子脹得像倒扣的鼓,腸子撐破了活活疼死。”
新鬼歎息著:“我吃的不算多,也脹了三,渾身沒勁,我兒子拿著餅子給我吃,我怎麼能吃糧食呢,我們就互相讓著,結果有人路過,一把搶過餅子,往上麵吐幾口吐沫就吃。”
“啊,真惡心。”
宋家的孩子們都咧著嘴叫道。
“哼,你們是大城市有錢人,哪裏知道我們的苦,我討飯時候搶東西也是這樣,不吐吐沫就會被人搶走,嗯。就是吐了也可能被人搶走。人都要餓死了,有什麼可在乎的。”罐子裏的那個聲音甕聲甕氣的,別的鬼魂聽到,都心想:怪不得這個鬼魂髒的要死,一股臭味,原來是生前是要飯的。
“我當時急了,追上去和那人廝打,可我吃觀音土撐的三沒吃一點東西,一口野草都沒吃過,不是那人對手,被他用力一推摔傷了腰,從那以後就動彈不得,我兒子才八歲,我不能看他和我一樣活活等死,就爬著到公社,求人家開個介紹信給他……出去要飯。隻要有口吃的能活下來就行。”
這新鬼到這,眼淚掉了下來。
他伸手抹著眼睛:“我家過去也是世代書香,我也讀過私塾,人家的孩子嬌生慣養,我家兒子那麼就得出門要飯,一直到我死他也沒回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那是你太懶嗎?”女孩怯生生地問,“姆媽人要勤快才有飯吃。”
她看了默默流淚的新鬼,又覺得自己話有點刻薄,急忙解釋道:“當然,我們家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隻是勉強能吃飽飯,我們沒有挨過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