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流和尚聽罷,即時離了劉家酒店,借問南門上頭。行不二三裏路,果有一個破瓦窯房。小和尚就在窯門外喊叫“陳婆婆”,窯中恰似有人應聲。那婆婆聽得叫了幾聲,道:“敢是我兒陳光蕊來也!”小和尚就到窯中,拜罷。“汝聲音好似我兒陳光蕊的。”小和尚道:“我不是陳光蕊,我是陳光蕊的兒子。溫嬌小姐是我的娘。”“你爹怎麼不來尋我?”小和尚道:“我爹被人打死。”婆婆問道:“你娘還在麼?”小和尚曰:“我娘被強盜霸占為妻。”婆婆又道:“你怎麼曉得來尋我?”小和尚答道:“是我娘特著我來尋婆婆。今我娘有書在此,又香環一隻。
”那婆婆接了書並香環,放聲痛哭,悶絕在地,“我兒為功名到此!我隻道他悖義忘恩,那知他被人謀死!且喜得皇天憐念,不絕我兒之後,幸得孫子來見我。”小和尚問道:“婆婆的眼,如何都昏了?”婆婆道:“我這眼因因思量你父親,終日懸懸,望他來接我,不見他來,因此上哭得兩眼都昏了。”小和尚出了窯門,跪告於天,拜四方之神:“念三藏年登一十八歲,父母之仇(原作“售”)不能報複。領母嚴命,來尋婆婆。天若有靈,鑒三藏之誠意,保我婆婆雙眼複明!”小和尚祝罷,就進窯中與婆婆舔眼。須臾之間,就將雙眼舔開,仍複如初。婆婆雙眼覷了小和尚道:“你果是我的孫子!恰似我兒子光蕊無二!”婆婆見了,又喜又悲。
那小和尚就領婆婆出了窯門,徑到劉小二店內,就與小二將些房錢賃屋一間,與婆婆棲身。“我此隻有兩月就回也。”小和尚就與婆婆盤纏,隨即辭了婆婆,徑(原作“敬”)往京城去尋外公。朝行夜宿,在路有三個月矣。行到帝都,徑投城裏,尋寺院安下。就問院主:“殷丞相在那裏居住?”院主道:“在皇城東西街北,大門樓宅下便是。”小和尚宿至天明,辭了院主,出寺門行到皇城東西街北,果見大門樓一座。遂問把門人,說道是殷丞相之宅。小和尚合掌當胸道:“上告哥哥,於丞相處說道,小僧是親眷,來探你相公。”小和尚道罷,把門人就去宅內稟知丞相。夫人問道:“啟相公,衙門前有個和尚,說道是親眷。”殷丞相曰:“我與和尚並無親戚。”夫人道:“我昨夜夢見我女兒滿堂嬌來家,莫不是女婿陳光蕊有書信回來,也未見得。”殷丞相就聽夫人之言,就令把門人引小和尚來到正廳(原作“聽”)上。
小和尚拜畢,殷丞相與夫人坐在上麵。隻見那小和尚哭不能言,就懷中取出書一封來,遞與相公。那相公接書在手,拆開從頭一讀,放聲痛哭。夫人動問相公曰:“相公(此處原衍“因何”二字)看書,緣何放聲大哭?有何事故?”殷丞相曰:“這和尚是我與你的外孫(原作“甥”)。女婿陳光蕊被賊謀死,滿堂嬌被賊強占為妻。”夫人聽罷,悶死在地,大哭不止。滿門人口,個個流淚。丞相勸道:“夫人休得煩惱,來朝見帝,親自統兵,定要與陳光蕊取冤報仇(原作“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