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睡得很踏實,蕭戎起了沒多久,她也醒了。他正好要出門,並沒覺察她睜開眼,隻是輕聲囑咐宮人,末了隔著薄紗瞧一眼她,帶著郭濟走了。
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暖暖的,好像要化成了一團。
從沒想過可以有今日,她甚至到現在還覺得有些飄忽,仿佛竊取了不該得的東西。她從小知道,想要什麼隻能靠自己,要財富,要權利,要地位,一手一拳,都可以得到。
唯獨人心。
捉摸不定,變幻莫測,不是你對他好,他就會把真心給你,也不是堅持得足夠久,忍耐得足夠多,就會有幸福。
“娘娘?”宮婢想上前添置炭火,忽地發現床榻有動靜,輕聲問詢。
孟卿雲兀自笑了笑,將那些閑雜思緒拋開:“起吧。”
她在景明殿裏養了一個多月,身子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好兒也長得快,白白嫩嫩,格外惹人疼愛。
蕭戎將太後和拓跋遺都囚了,齊家因此大受打擊,成年男子斬首,其餘充為官奴,不得贖買。至於孟家,蕭戎雖沒有動,但盤根節錯的勢力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因怕孟卿雲擔心,索性將周氏暗中接進宮來安置。
孟卿雲與周氏雖是母女,但兩人從小並不親近,如今要朝夕相處,其實頗難為情。況且孟昭元雖不待見周氏,周氏對他,卻確確實實是一片赤心,否則不會寧願毀了孟卿雲一生,也要借著生育“長子”的名分留在孟府。
兩相尷尬,周氏不好意思說,孟卿雲隻能自己向蕭戎開口,又將周氏送了回去。隻是借著些由頭賞了東西,並幾個人貼身服侍保護,讓孟卿雲略略安心。
她以往是勞碌命,現下的對她來說不過輕易,是以身子越見豐腴,麵色紅潤,比以往更美上許多。宮裏的老人自是知道她的身份,但現下她與蕭戎並沒有什麼好遮掩,畏懼著她的手段,反而沒人敢多嘴了。
朝中更不用說,蕭戎抬了她做皇後,一是她生下皇嗣,母憑女貴,二是在宮變一事中,她以身涉險,功勞不可謂不大,再加上薛中齊等人一力支持,沒有人敢多嚼舌根子。孟昭元自然也知道了是她,不知心中是何想法,從不肯來見她。
孟卿雲對孟家並無執念,但每每想起,難免覺得有一絲遺憾,於是倍加對女兒好。
她自己沒有的,總想著要讓孩子有,她會疼她寵她,這世上最好的都給她。
孩子雖然小,對人心的感觸卻最是靈敏,最愛粘著孟卿雲和蕭戎,一見著他們便笑個不停,逗得大人開心。孟卿雲身子慢慢好了,帶孩子的時間也多了,每日裏吃過飯,等太陽西斜,不怎麼曬了,便帶著孩子出去晃晃。
三月後天氣回暖,草木複蘇,生機盎然。
禦花園裏開了一片桃花,孟卿雲特意繞到那兒去賞景,讓人摘了桃花瓣泡茶,正好消食。服侍她的都是些伶俐人,仔細摘了開得好的花瓣,又細細篩過一遍,泡好了茶來,香氣撲鼻。
孟卿雲並不拘禮,大家一處分了喝,反而自在些。
與她相處久了,也知她的性子,宮婢們喝著茶說話,逗得孟卿雲發笑,氣氛好得不得了。可不知何處插進來一道罵音,讓她們立時停住了。
孟卿雲順著聲源一望,入目是蔥鬱的花木,隱隱綽綽看到人影,卻不分明。
“你還敢瞪我?”這聲音有些老,應是位嬤嬤的。”你居然還敢動手?你!你!反了你了!”
貼身侍奉的大宮婢名喚春月,便是之前蕭戎留在景明殿暗中照顧孟卿雲的那位。春月聽罵聲越來越大,甚至夾雜著拳腳聲、呼痛聲,忙看向孟卿雲。
孟卿雲麵上並無什麼喜怒,隻是斜斜看了她一眼,春月領會,忙起身帶著幾個人繞過花木去看。須臾回轉,行了禮個,方報道:“是曬掃禦花園的嬤嬤和婢子,因那婢子粗手粗腳折斷了一株花,嬤嬤教訓她幾句,誰知婢子不服管教,竟動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