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戎竟肯讓陸風來見她?孟卿雲微微一愣,一時竟說不出話。
經曆了這麼一段,再見師兄……她並不怪他騙她,可心裏始終過不去坎,加之生了孩子,麵對一直對她有情愫的陸風,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今日不見,難道一生都不再相見麼?拿定了主意,低聲道:“請他進來。”
揮手讓宮婢退下,濕發隨意歸攏在腦後,側眸看著他慢慢走進。
算一算,將近十月沒見了。
師兄瘦了許多,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到了離她十數步的距離,忽然頓了頓,像是躊躇。然而想了想,終是沒有再往前,按照禮儀請安,“皇後娘娘”四個字沙啞粗噶,她莫名就眼眶發熱。
抿抿唇,起身挑起珠簾走上前,到他麵前站定:“師兄。”
他身子微不可見地一震,慢慢直起身子,記憶裏的桃花眼不知曆經了多少風霜,但始終不變的,是對著她時的那一抹黑沉。
“師兄,”她又叫了一聲,彎了彎唇,“你……”想說些話,可腦子轉來轉去,都是一些寒暄的客套話,不如不說。她與他擦肩,親手執壺倒茶,回眸笑道:“師兄,喝杯茶。”
他跟著回轉過身,接過她遞來的杯子,無言地握在手裏摩挲,許久才低聲道:“卿雲,對不起。”
她今天聽了太多的對不起,早已沒什麼怨懟,甚而笑著開解他:“對不起什麼?一孕傻三年,我如今是什麼都記不住了。”
陸風神色一暗,然而很快恢複正常,桃花眼對她笑了笑:“是個公主?聽說很漂亮,卿雲,我真為你高興。”
她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切,他……他為她高興。那些不甘算作什麼呢?埋在心裏就好了,她那麼辛苦才有了今天,他卻一直得過且過地跟著她,憑什麼可以得到?
孟卿雲彎唇一笑:“我讓乳娘抱來給你瞧瞧。”
讓宮婢去傳話,乳娘的屋子就安置在旁邊,很快就抱了小公主來。孩子還在睡著,嘴角咕嚕嚕吐了泡泡,肌膚白得像牛奶,睫毛又黑又長,五官輪廓,都有孟卿雲的影子。
她接過輕輕拍了拍,轉眼示意陸風來接。
陸風是個粗人,哪裏抱過那麼軟糯的小孩子,可又舍不得不抱,雙手僵了僵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孟卿雲教著他如何托著孩子的脖子,如何安置在懷裏,她說話的時候離他很近,沐浴過後的清香不斷傳來,半幹的發絲擦著他虎口,麻酥酥一片。
他怕自己失態,抱著看了幾眼就還給乳娘,被風霜日曬磨礪得黝黑的麵容越發顯得輪廓硬朗,但在她麵前,神情一如當年年少。
“天色不早了,我不便在後宮久留,卿雲,你……你好好的。”
孟卿雲“嗯”了聲,他又道:“我、我再過幾日就要走了,去常州。這次與漠國戰事勢在必行,顧師弟也在那兒呢,聽說師尊也去了,我們紫雲山又將名震天下啦。”
他這個時候還能說話逗笑她。
“你沒有什麼名義上的娘家人,但我們永遠是和你站在一起的,你以後也別怕,在蕭戎麵前也不必怯……他將一部分軍隊交給我了,還有顧師弟那也有人,將來他要是對你不好,我就幫你反了他。”
孟卿雲一笑,容色越發柔和:“多謝師兄。”
陸風喉嚨幹澀,訥訥地“嗯”了聲,“那我先走了。”
孟卿雲欲言又止,終是笑道:“我送你。”
他點點頭,緩緩往外走,孟卿雲跟在他身側,隻送到門口他就不讓了:“你還在坐月子,我知你不喜那些繁瑣規矩,但身子終歸是自己的,馬虎不得。”他語聲低低,叮嚀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