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扶她入座,拓跋遺像是從沒見過她一樣,隻噓寒問暖兩句,便移開了目光。下座眾人也不敢多看她,都憋著氣不出聲,細嚼慢咽。
孟卿玉臉色有些古怪,看了看孟隨心,又轉去看拓跋遺。孟隨心恍若未見,隻是安靜地垂首坐著,宮人將吃食酒水端到她麵前,雖然知道拓跋遺並不會在此動什麼手腳,可她還是碰也不碰。
斜裏一道目光炙熱,孟隨心慢慢抬首循去,對上一雙與她肖似的鳳眼,其間滿是震驚。她亦是一怔,隨即感覺到孟卿玉投到自己麵上的眸光,頓了頓,緩緩勾起一抹笑,對著遙遙相望的周氏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孟卿玉笑道:“孟姑娘認識她?”
孟隨心搖頭:“不認識,卻是覺得有幾分麵熟。”
“哦?”孟卿玉立時來了興趣,還要再說,拓跋遺道:“那不是孟府的夫人嗎?”
“是玉妃娘娘的娘親?”孟隨心似是疑惑,“望著不怎麼像呢……”她神情自然,沒有絲毫虛假。眼眸澄澈,情緒穩定,也不像從周氏身上得到了觸動。
孟卿玉不知怎地就有些來氣,僵笑道:“本宮娘親乃是孟府正室,這位不過是父親的妾室罷了。”
“多年前不就已經升平妻了麼,”拓跋遺不鹹不淡地來了這麼一句,“玉妃切莫胡言,被人聽了去,該說你小家子氣了。”
她們兩人看起來不大對付呀……孟隨心笑了笑,偏頭去看歌舞。孟卿玉臉色漲紅,坐在她膝邊的蕭楠雖然沒說話,但黑漆漆的眼珠子瞪著拓跋遺,滴溜溜轉著。
坐了會兒,郭濟親自來傳旨,說是蕭戎要見孟隨心。孟卿玉神色微黯,拓跋遺倒是沒有絲毫變幻,許她去了。從宮殿裏頭出來,迎麵雪粒子簌簌打在身上,迎頭的風吹得她起了雞皮疙瘩。
宮婢忙將手爐塞進她袖子裏,撐開油紙傘,慢慢步下石階。
“皇上呢?”她閑閑問。
郭濟答道:“皇上與顧公子還在練武場呢,聽聞姑娘被皇後派人請走了,忙命奴才來接。”頓了頓,“姑娘可還好?”
孟隨心道:“無事。”蕭戎心裏是明白的,不然不會一直阻礙著孟卿玉靠近她,離開了一小會兒,也要讓人來找……原來也有他這麼護著她的一天。
她心頭酸酸的,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兩三步,後頭忽然傳來一聲:“姑娘留步!”
孟隨心頓住,側過身,周氏迎著風雪疾步而來,丫鬟撐著傘在她身後追著,不過眨眼,已經跑到她麵前。孟隨心挑眉:“夫人這是……”
周氏喘著氣:“姑娘……”她剛說了兩個字就說不出話了,眉間糾結,對著孟隨心一張笑盈盈的臉,喉嚨幹澀。
郭濟卻是怕周氏說出些什麼,忙道:“孟姑娘,皇上還在等著呢!”
周氏眼眶一紅,忽然道:“皇上對姑娘極好。”這麼些日子,長安城還有誰不知道內宮裏的孟姑娘……身懷六甲,極得聖寵。今上愛護得和眼珠子似的,不許旁人碰了一絲一毫,天天放在眼根子前看著,尋常人都見不著一麵。
雖沒有名分,但是遲早的事。宮中隻有一位皇子,不管孟姑娘生下的是男是女,都將因孩子而富貴加身。
孟隨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周氏咽了口唾沫,忽地擺擺手,“是我失禮了,姑娘快去吧,莫讓皇上等急了。”
孟隨心頷首,折身與郭濟往前走。然而走出一截,還是忍不住回了頭,周氏呆呆立在雪中,神色怔忡,看著她的背影,兀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