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了,孟卿玉正在燈下描花樣子,見她來忙放了手上的東西,笑喚:“哥哥。”
孟卿雲抬眼看了看初一等幾個宮婢,開口道:“都出去。”
初一一愣,轉頭去看孟卿玉,她麵上亦是一頓,片晌勾起唇笑道:“哥哥這是做什麼?幾個都是家養的丫頭,還有話不能說麼?哥哥隻當她們是擺設,不必在意。”
是怕出了事,沒人護著她麼?
孟卿雲冷冷一笑:“妹妹可要想好了,真要當著她們說?”
孟卿玉似是琢磨出些東西,想了想,看了初一一眼。初一行禮,帶著宮人退下,她素手執壺,斟了兩杯茶水,輕笑:“哥哥快坐下吧,有什麼話慢慢說。”
手上一緊,是被孟卿雲攥住。她抬起頭,目中盈盈:“哥哥……”
“你往常做了什麼,我都可以視而不見,縱你容你。”孟卿雲一字一句,眸中滲出寒意,“可那是皇家血脈,你竟下了手?”
孟卿玉一愣,旋即嫣然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是為了這個。”右手搭住孟卿雲的手,輕輕移開,揉著被捏紅了的腕子,“哥哥殺的人還少麼,玉兒以為不過小事,是以事前沒與哥哥說,但也不至於生氣呀。”
想來明白否認也無用,幹脆明明白白地說了,末了撇撇嘴:“哥哥力氣好大。”
孟卿雲冷聲:“那是蕭戎的孩子,他要是知道了,你以為放得過你?”
“那有什麼要緊,”孟卿玉笑起來,“哥哥莫不是忘了,戎哥哥從小就寵愛我護我,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懷的孩子,再說都死了,他哪裏會怪我。”
寵愛她護她……孟卿雲隻覺額角青筋直跳,望著那張明媚的容顏,話都堵在了喉嚨口。孟卿玉繞到她身後,輕輕在肩上壓了壓讓她坐下,茶水遞到手邊,眨巴著眼睛:“要是慶雅生了皇長子,玉兒可怎麼辦啊……哥哥總要為我想一想的。”
她明白不能讓一個安國公主生下皇子,更何況是這樣的時期……滅國之仇,將來慶雅和孩子難免不會懷恨在心,若是在後宮、朝堂動手腳,無論如何都是棘手的。
這點蕭戎也應該明白,那他……等等!
“哥哥?”孟卿玉見她臉色忽地一白,不由奇道:“哥哥怎麼了?”
孟卿雲青筋跳得更厲害了,她禁不住伸手按住,冷冷睨向孟卿玉:“你小性子也該使得有度,凡事越過了,誰都保不了你。玉兒,我從來不是個善心的,你自是明白,若有一日……我不會再留情。”
她此刻說的不再是慶雅的事了。
孟卿雲神色一滯,片刻僵笑道:“玉兒明白。”
孟卿雲嘴角微抿,不發一言地站起身出了永安宮。天幕已經完全黑下來,潑墨似的一層層交疊,濃重無垠。沒有一顆星子,連月亮都隱在了雲後,漆漆的唯有簷角的燈籠照亮前行的路。
來喜聽到她進宮的消息,特意在永安宮外等著,見著人出來,引著路往前。
她臉色不大好,來喜也不敢說話,隻時不時提醒注意腳下的路。
夜裏風涼,她鼻尖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嚇了來喜一跳:“大人病了?”
她搖搖頭:“無事。”她隻是……有點冷罷了。
連孟卿玉都那麼早便知道了那個孩子,蕭戎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或許是他授意,孟二才會得到消息。慶雅雖然進了冷宮,但要是沒有蕭戎默許,孟二要送東西進去也不是那麼容易,更何況是藥。
他不要那個孩子。
其實她應該高興,畢竟這世上除了自己,誰為蕭戎生孩子她都不願看到。可是為什麼……心裏鈍鈍的,又悶又難受,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