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她這樣像自己,為著一份愛孤勇不怯,至死方休。素來冷情的性子,在對著她的時候,難得的順從安撫,除卻愧疚,還有那一道自己的影子。
這樣像……眼皮發燙,終是忍不住別過頭。
終有一日,她也會走到這步田地嗎?
“對不起……”
頭埋在床邊,發頂抵到江琳諳冰冷的手臂,渾身都冷下來。幽暗的偏殿裏涼意森然,順著腳底爬起,遊遍周身。
踏踏腳步聲由遠及近,熟悉的龍澤香氣從身後撲來,攏住她的肩。
“卿卿……”他剛從郊外獵場趕回來,滿麵風塵。騎裝未換,俊朗挺拔得好似蘭芝玉樹,手指拂過她眉心,略帶擔憂:“卿卿……”
“阿戎……”她睫毛上有些許水汽,卻並沒有落淚。側目看向他,鳳眼中粼粼的光,語聲低低:“江琳諳死了。”
“我知道,”他將她摟進懷裏,滾燙的胸口貼著她的臉,“我會讓她風光大葬,揚其貞烈。”
她充耳不聞,低低道:“她對我那麼好,很久沒有人對我這樣好了。”
蕭戎心中一滯,俯首望向她……睫毛輕顫,看似平靜無波,實則內心翻湧。
他了解她,不亞於她對他。
“卿卿,我一直都在。”
她斂眉,似是動容,可他看不見,那眼底湧上的苦澀。摟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安撫道:“接下來的都交給我吧。”
孟卿雲點頭,默然無語。
待江元趕到,她幾乎是不敢見他。那已過不惑之年的男子對著小女兒的屍身淚水盈眶,卻至始至終沒有責罵過一句,反而拍了拍孟卿雲的肩膀,仿佛讓她一同節哀。
將江琳諳送回江府,江夫人哭得天昏地暗,扒著小女兒不肯鬆手。
孟卿雲內疚至深,待江元安撫著將夫人帶走,她陪著屍身回閨房。江琳諳的房間亦是一脈桃花色,很漂亮,乍然看去像三月裏花開得正好,很配她。
擯退下人,就這麼陪著她在屋子裏呆著。直到天色昏暗,已是哭暈又哭醒的江夫人顫顫而來,親自替女兒洗身更衣。
孟卿雲被下人邀到江府書房,江元立在窗邊,儒雅的男子一日之間蒼老了許多,背脊都像是垮了。
“父親,”她開口,“卿雲來了。”
江元一震,側過身,孟卿雲逆著光,但一雙眼睛灼灼,“琳諳去了,卿雲自當替她盡孝。從此往後,卿雲是江府的女婿,是琳諳的夫婿。”
饒是多年官場混跡,江元也不由得不動容。默了默,開口道:“你是個好孩子……”
往常要敬著十分的相國孟卿雲,在這一刻,隻是他女兒的心上人,是喚他一聲“父親”的女婿。
“你對琳諳的心意我看得分明,隻是……”江元嗓子幹澀,“太魯莽了。”
孟卿雲垂首,他道:“即便琳諳是因穆郝而死,但你貿貿然殺了他……他非尋常百姓,雖不受寵,亦是一國皇子,現下……現下我大燁應當如何向安國交代啊。”
目中沉痛:“皇上再是信你,麵對這樣的當頭,未必保得了你。卿雲,你、你糊塗啊!”
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為她、為大燁著想。
孟卿雲鼻尖發酸,抬眼對著江雲:“穆郝辱我妻,殺他卿雲不悔。”見江元為她前途痛惜,她頓了頓,澀然道:“皇上登基三年,大燁休養生息,如今兵強馬壯、國富民強,卿雲犯下的‘魯莽’,未必不是一個契機。”
江元一愣,“此話怎講?”
她不願說這些,卻不得不說:“安國地處西北,國雖小,卻鐵礦豐。盈、盛產兵器;又因地勢得天獨厚,馬匹強健,騎兵數量可觀……再而言,其與漠國接壤,與黎國隔海,若能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