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月洞門,距離下人住的地方越來越近,啜泣聲也越來越大。下人院裏門窗緊閉,四下寂靜,唯有一間屋子亮著微光,聲音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舉手叩門,屋子裏立馬安靜下來。須臾響起人聲:“誰?”是杜磨。
孟卿雲輕聲道:“是我。”
杜磨趕忙拉開門栓,見著她嚇了一跳:“公子,您怎地來了?”語畢似是想起什麼,臉上窘迫,“可是我家那口子吵著了?”回頭低罵:“哭哭哭,就知道哭!看你都把公子給驚擾了!”
孟卿雲抬手止住,笑道:“不礙事的。”頓了頓,“不過到底發生了何事,竟至夜不能寐?”
杜磨撓撓頭,孟卿雲道:“既是不方便,便不用說了。”言罷欲走,杜磨忙叫住她:“公子!”
回過身,他在那急得直跺腳,嘴張了幾次,又不知該怎麼說。
還是杜方氏見自家丈夫沒用,擦了擦眼淚,從屋裏出來,啞聲道:“屋外風涼,公子若不嫌棄,請進來一坐吧。”他們一家人是孟府找來看屋子的,一直生活在別莊,也不似春娘母女是家奴,沒有那麼重禮。
杜磨這才醒過神,忙不迭地請人進來。孟卿雲笑了笑,跨步而入。
杜方氏給她倒了杯溫水,怕她覺得自己怠慢,解釋道:“入夜了,喝茶醒神,公子喝杯溫水暖暖身子。”
孟卿雲道了聲謝,並不在意。
杜方氏揉揉眼睛,慢慢道:“不瞞公子,奴家娘家便在前頭不遠的方家村,嫁給相公三載,家中父母健在,尚有一兄一妹。”
聽她說起自己的家底,孟卿雲呷了一口溫水。
“兄長早已娶妻,唯有一個妹妹,自小被送進城裏官家做工,尚無親事。”說著眼淚又湧出來,杜磨慌得沒法,將自己的袖子遞了過去。
杜方氏被他逗得一笑,這才好了些。清了清嗓子:“奴家妹妹長得美,在東家被選作小姐婢子,很得看重。人人都知她能幹,巴不得娶進家門,前兩天媒婆上門給說了件親事,爹娘托人傳話讓她回家來見見,誰知……誰知……”雙目通紅,再也說不下去。
杜磨訥訥道:“誰知在回來的路上被人給搶了。”
“是誰?”孟卿雲指尖搭著杯沿,眸中神色不明。
杜磨道:“便是奴才與公子說的那夥山賊,他們不搶村民錢財,不搶城中大戶,就喜歡抓些年輕的姑娘和夥子,說是……說是供其褻玩。”說著低下頭,“妻妹被搶,人尚且不知能否安然而回,清白已是不保,奴才……無顏告與公子。”
孟卿雲這才明白他早上為何不肯說。
“被搶的還有哪些人家?”
杜方氏抽咽,將知道的說了出來,孟卿雲安撫幾句,道:“我明日進城去拜會太守大人,托他相幫,你們不必憂心。”
杜磨感激不已,千恩萬謝地送她出了下人院,還要再送,被她攔住,自己挑了盞燈籠走了。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與蘇曆去了隨州城,徑直到了太守府。司馬青不在府內,是陸婉出來相迎。
孟卿雲入仕時投在太傅陸常為門下,與陸婉算是師兄妹,自是有一番情意。闊別幾載,她還是溫婉一如當初,氣質出塵,又不失活潑動人。
“孟大人,”斂衽一禮,孟卿雲笑道:“婉兒,你我何時這般生疏了。”
陸婉掩唇一笑:“卿雲哥哥先前路經隨州,我夫婿好意為你洗塵,你卻騙他,獨自走了。夫婿好生難過了幾日,卿雲哥哥還怪婉兒生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