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氣鼓鼓地彈弄著手裏的硬幣,五分鍾前剛輸了柳天琪和蜘蛛兩桶泡麵,現不得不披著月色去門口的小超市兌現賭約。
超市不大,兩排貨架卻密密麻麻排了七八層,交錯相疊,狹窄的過道讓人沒有任何購物興趣。
“老板,兩桶麵。”
老板客氣地指了指裏側貨架。
“箱子裏不是有嗎?”楊靜指著老板腳邊剛拆口的大箱子。
“對不起,這些還沒打價簽。”
無奈向貨架深處走去。
剛過十點,超市裏已經沒看不到其他顧客身影,緊貼過道堆積而起的貨物給人一種隨時塌落的壓迫感,頭上的白織燈光打在層層疊疊的塑料包裝上微微有些晃眼,楊靜情不自禁地問候起給地主放牌的柳天琪,打從拒絕了蜘蛛的機票起,蜘蛛就再沒正眼瞧過他,他倒好,甩著熱臉往上貼。
超市外隱約傳來機械聲,似乎是大型的廂式貨車停在門口,前排貨架擋住了視線,隻聽到收銀台方向傳來一個粗獷男聲,“老板,買箱礦泉水。”
老板沒說話,估計又是用手指了指裏側貨架,楊靜抱了兩桶泡麵,正要原路返回,突然頓住。前方逼近的腳步聲整齊厚重,似曾相識,震得心頭惴惴不安,聽聲音,像是橡膠厚底。店內剛做過清潔,地麵水漬未幹,鞋底踩過之處卻聽不到任何拖遝或是咯吱聲,不似普通的防滑耐磨材質。
未及細想,楊靜下意識地躲到貨架邊緣,隱成一線。腳步聲越過第一層貨架,向兩側分散又急速向中間收攏,四個聲音次第響起,皆報告了一聲“沒有。”
楊靜心中寒意湧起,什麼人?難道是衝著她來的?
眼下,五個男人正站在十米之外,隻要沿著通道走到盡頭就能發現她的蹤跡,當然他們也絕不會笨到相信一個人會在一眼到底的封閉空間內無故消失。
前方是堆著各種食品的貨架,後方是堆著零亂廚衛用品的牆根,兩側是透明的鋼化玻璃牆,頭頂是三根沒加燈罩的白熾燈管。如何脫身?
楊靜瞄了瞄身後堆成一團的水龍頭、鋼把手,不禁感慨,天無絕人之路。
雙目緊閉,暗中回憶燈管方位,兩個鋼把手接連飛出,預料中的碎裂聲傳來。因為早有準備,楊靜比五個男人先適應黑暗環境,舉步生風,躥到玻璃牆邊,對準邊緣猛敲。
五重腳步聲聞聲而至,毫不怠慢,就算隻快了三秒,也足夠從裂縫中脫身。玻璃牆外月光慘白,楊靜擇了條曲折的巷道,向矮屋群深處奔逃。
腳步聲緊追不舍,果然是衝著她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前方矮牆阻路,已到盡頭,正欲鼓勢躍起,隻覺背後重疊的腳步聲突然全部停住。猶疑間,眼角餘光匆忙一瞥,還沒看清身後的情形,隻覺得大腿一麻,似有一針刺入皮膚。雙腿立時像棉花一般酥軟無力,腰部以下頓失知覺,整個人像抽幹的空殼,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幸虧早有準備,差點讓她跑了。”男人圍了上來,仔細檢查之後,確定楊靜是真的被麻醉槍放倒,才將她拖進貨廂。
“要不要向頭兒報告?畢竟……頭兒說過,不要驚動他們。”
“頭兒都放長假了,現在主事的是龍少,龍少的話就是命令。”
“可是……我總覺得,要……要出事……”
“天塌下來,也是上麵頂著,你操什麼閑心。”
貨車駛入夜色,車廂哐哧哐哧地響,和路上所有疲於奔命的旅人一樣,寂寞地追逐著自己不為人知或微不足道的目的,沒有人關心它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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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靜被拖進一間半個籃球場大的監控室時,依舊人事不知。一雙黑色軟麵皮靴在她腰上踢了踢,沒有任何反應。皮靴的主人似乎對這種見麵方式不太滿意,踩著她的小手指,左右撚動。依舊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