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冷,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總給人一種心血戰栗的寒意,就像1963年的那個夜晚,悲風不止……
指針漸漸逼近淩晨四點,巴文已經在蔓草間隱蔽了兩個小時。
五百米外就是傳說中的柳家老宅,如此近的距離,可以清楚地看到簷角掛著的風鈴,攜著月影一圈一圈,轉著悠閑且沉寂的旋律。
巴文正了正槍上的消音器,心中倒數,三,二,一……
數道黑影彈起,蝮蛇一般,逆風遊動,眨眼間已翻過外牆。
一點鍾方向,清掃完畢。
七點鍾方向,清掃完畢……
巴文立在院中,黑色天幕像一張陰魂織成的網,糾結不散。
隊員轉呈突擊陣型,化作利口長楔,直奔主屋而去。巴文處在邊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外屋。
特殊任務,絕密級,全部格殺。
院中種著纖細的雛菊,寒冬雖至,經霜猶豔。露水貼附在軍靴表麵,隨著前進的步子微微震顫,而後整滴滑下。
一座荒廢了不知年月的老宅,修剪整齊的雛菊?什麼人住在這裏?
會不會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會不會是追求冒險的年輕人?會不會……不是人?
全部格殺。
巴文鬆了鬆手指,又重新握緊。
雕花木門悄無聲息地打開,濃烈沉腐的腥臭撲麵而來。
天光微顯,猙獰的麵目撕扯出詭異的笑容,掙裂的眼眶反射著月光,炫耀一般高昂著頭顱。
滿地的屍體?
全部死亡。
屍體共有十一具,尚有餘溫,統一著裝,通用機槍,蘇聯製式,靴中藏著長短軍刺。
巴文定了定神,這身打扮似曾相識。
“隊長,牛頭……”
巴文向隊長手中望去,是一塊姆指大小的牛頭木雕。
這些人就是今晚的清掃目標嗎?
“隊長,十一名死者全部為三十歲左右男性,死因為鈍器割斷頸動脈致死……”
“鈍器?”
隊長逐一檢查死者傷口,突然發瘋一般奔向大門,高呼:“全員撤退!”
根本不是鈍器,所有人幾乎是在同時被生生咬斷了頸動脈,凶手甚至連拔出軍刺的機會都沒給他們。不是人,撤退,撤退……
隊員抬頭的瞬間,大門呯然關閉,似有厚重塵土滾落,被阻斷的微光在殘破的窗紙上映出斑駁痕跡,亂如水底青荇。
飛濺而出的血珠攀上窗麵,潑墨般一字綻開。
“隊長……”
巴文聽到耳邊撲撲倒地的聲音,機槍上膛的聲音,金屬碎裂的聲音,隊友的哀嚎,皮肉分離的嘶響。
突然,一團毛絨絨的東西趴在臉上,濃重的騷臭味,背上有利爪撕撓的痛感。
尖痛穿破頸上皮膚。似有牙齒咬合,撕扯。
巴文單手上膛。折肘,射擊。
悶地一聲,動作停住。
打中了嗎?
溫熱的膩質掃過眉心,像噴出的鼻息,有血的腥氣,從眼睛到頭發,巴文抓住兩隻毛茸茸的爪子,正要掀翻在地,卻聽得“阿嚏”一聲,被噴了一臉口水。
“猴子?”
巴文被破門而出的猴影震住,成人身長,目測是山魈一類的品種。
月光激流般湧入,白布一般,鋪向屋內多出的數具屍體。
猴子?凶手?
巴文舉槍瞄準,細微栓響引得巨猴耳廓一顫,棕黃色絨毛油亮纖長,像一匹柔軟的絲綢,服帖地趴在後腦上,黑色尖耳更顯威風。
“呲……”
巨猴攀上門柱,盤踞回望,亮出森白牙齒,唇邊帶血。
四肢修長,尾如標杆,五趾對握,能屈伸能抓握……是猴子,長尾葉猴……居然,這麼大,而且……那臉……
咯噔,似有心弦震斷,巴文連退兩步,那猴子,不,那人臉,不,那怪物……
“呲……”
巨猴四肢並用,急速躍下,一個秋千蕩,落在巴文眼前,鼻翼翕動,像在確認氣息。
月光傾瀉而下,薄霧一般氤氳在巨猴佝僂的身體周圍,巴文舉槍,數彈連發,子彈悉數沒入巨猴身體。
結束了嗎?
“呲……”
巨猴抖了抖被硝煙燙焦的皮毛,向巴文咧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