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依琳隨著何維靜走進了上海浦東一家醫院的病房裏,見何維雄躺在床上,微閉著眼睛,他痩得皮包著骨頭,已經脫了相。這麼多年不見,不知道他怎麼變成了這樣,她的心緊緊地揪著,看起來,何維雄與她離婚後,日子過得並不好。
何維靜拿過一把椅子說:“大嫂,您請坐吧。”
石依琳沒坐,她站在病床前,彎下腰,溫和地說:“何維雄,你怎麼樣?我來看你來了。”
何維雄慢慢睜開眼睛,無神的雙眸中頓時射出了驚喜的光彩,他喘息著說:“是依琳啊!我怎麼也沒想到你還能來看我呀!謝謝你啊!芃芃呢?她怎麼沒來呀?”
石依琳溫和地說:“芃芃到美國留學去了,暫時回不來啊!不過,我已經給芃芃打了電話,芃芃說一定抽時間回國一趟,我估計芃芃很快就會回來了。”
“人啊,真的是很複雜。也許正是人的複雜才使生活複雜起來,複雜得令人無可奈何。我對不起你和芃芃啊!如果有來生,我當牛做馬也會償還你們母女的。”失望和焦慮寫在了何維雄的臉上。
石依琳安慰道:“維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對你已經沒有恨了,你畢竟是芃芃的親生父親。你也別耿耿於懷了。咱們都這把年紀了,健康是最重要的。一不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二不拿自己的錯誤懲罰自己;三不拿過去的錯誤懲罰自己。要做到: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芃芃不來看我,是不是不肯原諒我啊?”
“血濃於水啊!芃芃一定會原諒你的!她真的是出國了,等她出國回來後,我就讓她來看你。你一定要堅強起來,戰勝疾病,早日康複,才能和女兒到處走一走啊!”
何維雄感動地說:“依琳,你變了,變得寬容了,變得有學問了。”
兩天來,石依琳像丟了魂似的。她為何維雄的病情擔心,也牽掛著一直沒有音訊的女兒何芃芃,她怎麼樣了?
這天晚上,石依琳和何維雄聊了很久,把時隔二十年間發生的事情,彼此作了交流。
何維雄和石依琳離婚後,就和羅麗娜去了加拿大。到了加拿大不久,羅麗娜就甩了何維雄,和一個年輕的加拿大籍的中國青年結婚了。何維雄一個人回到了祖國,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如果說,何維雄和石依琳長達十幾年的婚姻生活,恍若一段從童話到鬧劇的悲哀旅程。那麼,他與羅麗娜的戀情則短促、淒冷,正如彗星劃過長空時燦爛的一瞬。
這麼多年,何維雄渴望能賺到大錢,將來給女兒芃芃留下一筆遺產,可他根本就不是經商的料,失敗、被騙、虧本。這些年,一直是他的妹妹何維靜在經濟上接濟他,窮困潦倒的他沒有臉見石依琳和女兒芃芃。
一個月前,何維雄感覺身體不適,到醫院檢查身體,醫生診斷他是胃癌中期。這個時候,他向妹妹提出一個要求:“維靜,我想見見芃芃,如果石依琳不計前嫌,我也很想見見她。給我一個懺悔的機會。”
於是,何維靜就給石依琳打了那個電話。
石依琳也將自己這麼多年的坎坷對何維雄講了一遍,當何維雄知道石依琳一直獨身時,很受感動,他流著淚說:“依琳,是我對不起你和女兒……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原諒我啊?”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不恨你了……再說,當年我太衝動,如果是現在,我也許就不會提出和你離婚了。因為我們畢竟有一個女兒,就算為女兒著想,我也不會和你離婚的,現在我有些後悔啊!”
“依琳,今天說得太多了,你回家休息吧!”
醫院外麵深藍色夜空一輪明月懸掛中天,團團圓圓的,看上去有點冰冷,不如鳳陽的那輪明月溫暖。
石依琳回到了何維雄的住處,這是一棟陳舊的樓房。幾年前,何維雄的父母先後去世,這裏就成了他的家,如今這座房子裏空空的。她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思前想後,沉浸往事的回憶之中。已近午夜,上海尚沉浸在喧騰的氣氛之中,雖說眼前的高樓已被夜色籠罩,但仍舊能看出古典的風韻和重疊的剪影。
躺在床上,石依琳怎麼也睡不著,昔日的往事浮想聯翩,竟然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