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可不是個妙地兒,能讓我這麼一隻地府鬼差栽了幾次跟頭。
坊內比外麵瞧著更精致,可謂是鶯鶯燕燕好不熱鬧,如同閻君大人的後宮院一樣。我常常在他後院廝混,這場麵我稍稍還能穩得住些,扔了一靛銀子打發了老鴇後,於坊內打量了兩圈後,我便是片刻都不敢耽擱,尋起前兩日於街上聽到的樂聲來。
那樂聲特別,雖自打我留意以來,那樂聲似怕我尋著一般不再出現,那我回憶起來卻依舊記得清楚。
它一半踏入黃泉,一半留於世間,淒淒婉婉,欲留而不得,欲棄卻不甘。
非冥音,非陽樂,是怨魂的樂聲。
我凝神聽了半晌,也未再捕捉到那日聽到的樂聲,但我曉得她定在這樓中,怕是我在門外合歡蹲的這幾日被察覺到了地府的氣息,屏息躲在了哪裏。
這般小心翼翼飄蕩於世,也不怪她的樂聲淒婉斷續不甚好聽。
我食指磕了磕左手上的扳指,自打我化成人形來,炎一大人給我的鎖魂玉便被我化成扳指戴在指上。
指上的黑曜石經三次敲擊後,自內飄出一縷細煙,凝成發絲一般的細線,在我身邊繞了兩繞,扭動著瞬間不見。
隻有生自冥界的東西,才最易扯住該歸屬冥界的亡魂。
我衝細線消失的地方眯了眯眼,悠悠然往長凳上一坐,學著閻君大人風流的樣子,衝一旁偷偷瞧著我笑的小妹兒拋媚眼。
那粉衣小妹方才還麵露羞怯地笑瞧著我,被我這麼一瞧,便是放下掩麵的絲巾,兩扭三扭的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似有似無的脂粉味撩的我頭暈。
我定了定神,學著閻君大人的樣子輕佻地用扇子挑著粉衣小妹小巧的下巴,左右端量了一番,笑道:“齒白唇紅,杏眼墨黛,是個美人兒,小妹妹想必是這坊內的花魁罷?”
那粉衣小妹掩唇嬌笑道:“公子斷會說些好聽話逗奴開心。”
我舉雙手無辜道:“冤枉,我自打跨入這樂坊,巡了這一圈,就隻有妹妹最嬌俏可人,可不就是花魁?”
這小妹想必也是聽慣了嫖客們恭維的話,麵色不改道:“公子想必是頭回來,這坊內姐妹百千人,哪輪到我桃雀做花魁。”
哦,原來粉衣小妹藝名桃雀。
我笑了一笑:“若公子我認定你是花魁呢?”
桃雀也是一笑:“公子若見了青瑢姊姊還這般覺著的罷,桃雀便陪公子一晚,不取分毫。”
“哦?”
我手握折扇遙遙一指,瞧著桃雀分外嬌嫩的一張臉笑道:“你口中的青瑢,可是閣樓上的那位?”
扇柄對著的方向亭亭站著個戴著麵紗的美人,她手扶雕欄站在那裏許久,一雙未遮住的杏眼正對著我的方向。
我知曉她站在那裏看我許久。
鎖魂玉抽出的黑色絲線在我與桃雀調笑時便已然回到了玉中。方才我取樂桃雀時不忘抽閑瞥了一眼,絲線最終進入的地方,便是青瑢身後那道緊緊關著的雕花木門。
這一趟,總是不算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