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機終於出現了。
天啟七年十月二十三日,工部主事陸澄源上書,彈劾崔呈秀以及魏忠賢。
決定開始行動的天子,沒讓這位無論對東林抑或閹黨的臣子失望。
麵對萬歲的批評,崔呈秀按照慣例上書請辭。一切似乎那麼的熟悉,仿佛沿著既定的軌跡,但結果卻完全不一樣。
崇禎帝批準了辭呈,並且勒令崔呈秀立即卷鋪蓋滾蛋。
為閹黨打下偌大疆土的一代大將崔呈秀就此落馬,魏忠賢卻笑了,丟了個兒子,保住了性命,這筆生意,相當劃算。
九千九百歲的心隻安定了兩天,兩天後,兵部主事錢元愨上書,痛斥崔呈秀,其言崔呈秀之所以能在朝堂之上為非作歹如此之久,便因為魏忠賢。
而魏閹能如此氣焰囂張,那便是天子縱容!
數日後,刑部員外郎史躬盛上疏,再斥魏忠賢,而且語氣更為嚴厲,甚至能說得上是凶殘。
換做是以往,不用魏公公吩咐,他的子子孫孫們早已用最不講理最不要臉的人海戰術把膽敢上疏冒犯九千九百歲天威者分屍淩遲,挫骨揚灰了。
但這一切,都因為崔呈秀的被放棄,出現了不可挽回的頹勢。
魏公公終於明白,他上當了,但為時已晚。歸根究底,還是知識太少,混混出身的魏忠賢從來未曾領悟到,史書中記載的那些朝堂鬥爭,從來都隻有一個結果,你死我活。
天啟帝仙去的那天,他的人生便隻剩下一個選擇,謀逆。
然而,在前朝掌握了整個天下的魏公公太過自信了,他相信自己是無可擊敗的,他相信隻要他願意,他就能隨便讓這個剛坐上皇位的皇帝換個人選。
所以,他沒在崇禎帝剛剛登基,立足未穩的時候將其鏟除。
他相信了那個看似親切的,和善的,告訴他自己會如同兄長一般,尊重他,信任他,重用他的皇帝。
繼而,等來了今天。
閹黨迅速的土崩瓦解。九千九百歲的黨羽紛紛辭職不幹,那些平日阿諛諂媚的幹兒子、幹孫子們趕緊和他劃清界線。聰明點的,甚至第一時間寫好奏疏,反省自己,痛罵惡貫滿盈的魏公公,妄圖聖上大發慈悲,讓自個告別恥辱的過去,迎接美好的明天。
而魏公公雖然絕望,但他還未放棄,他還有最後一招。
哭。
哭這種情感,確實很奇妙。人總會不自覺地去同情弱者,這是不能違逆的心理趨勢。所以,在當年,嚴嵩用這招哭倒了夏言;而魏公公也用的這招,幹掉了楊漣。
魏公公也知道,這次的表演有關身家性命,所以他哭得很賣力,失聲痛哭,嚎啕大哭,哭得那是死去活來,天昏地暗。他相信,憑借這般聲情並茂的表演,必定能感動這位年少的皇帝,高抬貴手。
崇禎確實是有些觸動的,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為了生存,可以無恥到什麼地步。
皇帝也很想動手,不過他還缺一樣東西,群臣的響應。
朝堂之間唇槍舌劍的爭鬥,和陸輕羽領兵上陣的搏殺理論上是沒有區別的。隻是站在朝堂之上的諸位都是讀書人,所以無論如何撕破臉皮,那都得遵循一樣東西,規矩。連皇帝也不例外。
崇禎放出了風聲,可群臣卻不響應。
截止至十月底,敢於公開上書彈劾九千九百歲的,也就那麼幾個人。此充分證明了,在魏公公掌權時期,將這夥讀著孔孟之道,修著浩然正氣的書生們修理到了什麼地步。
沒人敢當第一個衝鋒的孩子,天知道九千九百歲還有沒有實力能在自己倒台前先把你弄死呢?還是先看看吧。
大夥都揣著這樣的想法,不過皇帝還是等來了一個帶種的。
“虎狼在前,朝廷竟然無人敢於反抗!我雖一介平民,卻願與之決死,雖死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