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少強在夜空中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城市的夜色在他的眼中瞬間也變得美好起來。他朝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馬少強在火車站候車室找了連在一起的、靠近牆角的兩個椅子,他躺在了上麵,他本來想將身上的夾克衫脫了蓋在身上,可是看了看身上那件淡藍色的新襯衣,又將夾克穿上,然後躺了下來。
閉上眼睛,他又想起今天發生的事。張曉萌的影子還在他眼前飄著,他突然有些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馬少強真不明白,張曉萌條件那麼好的一個姑娘怎麼會攤上這一攤子的爛事。說真的,他是真的好同情她,可是自己又能為她做什麼呢?
火車站裏,女人溫柔的站報聲不時在喇叭裏響起。伴著這聲音,馬少強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馬少強做夢了,不是什麼好夢,雖然他曾經聽馬菜花給他說過,夢見肮髒的東西,例如茅坑、屎呀等有時反而是代表要發財的意思。可是當他夢見自己掉在一個巨大的糞坑裏,並逐漸被裏麵的屎尿吞噬時,還是被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帶著溽熱的悶臭味憋醒了。
那股臭味並沒有因為他的夢醒消散而去,還在他的鼻頭唇角縈繞著。馬少強睜開眼,想從夢裏走出來,逃離那讓他揮之不去的味道。
睜眼的那一刹那,馬少強嚇得哆嗦了一下,隻見眼前是一堆肮髒、淩亂、枯黃的雜草,那悶臭的味道正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他下意識地用手撥拉那雜草,那雜草卻像是長在一個球上,左右晃了晃,又倒在了他的眼前。
馬少強明白了,那是一顆人頭。那堆雜草,是他的頭發。他終於發現,一個裹著一團破棉絮的人正坐在他長凳腳下的地上,靠著凳子的邊沿睡著了。他的一頭蓬亂、肮髒的頭發正對著馬少強的臉。
馬少強氣惱地坐了起來,肩膀重重的碰到了那個人的身體。他晃了晃,猛地也驚醒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馬少強以為自己碰到了妖怪。
一張臉已經髒得看不清顏色,隻有一雙泛著紅的眼睛睜得極大,極圓,就像是——對,就像是牛的眼睛。順著眼睛往下看,馬少強看見他的鼻子似乎也很特別,比一般人的鼻子要寬,鼻頭似乎還向上打著卷。
他的麵孔在候車室不亮的燈光下,散發出一種詭異的神采。
“你是……..” 馬少強的身子往後縮了又縮。
那雙大眼望了望他,憨憨地衝他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從他的唇角上流下一串哈喇子來。
少強回以一個僵硬的微笑。“嘿嘿……..”
他裹在破棉絮的身子動了動。然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從棉絮裏及他身體裏,又散發出一股帶著溫度的悶臭,在馬少強的周圍飄著。
馬少強不由抽了抽鼻子。身子再向後縮了縮,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終於有位子了。”那個人悶聲悶氣地說,看少強像個蝦米似的縮成一團,旁邊空出了一個位子,便毫不客氣地拖著棉絮上了那個空位,和他挨著坐了下來。
馬少強本來因為被人打斷的睡眠而要爆發的滿腔怒火,卻因為這個人奇怪的外貌和舉動而不敢發作。他甚至有了膽怯,在這冷清的候車室裏,是不是撞見了鬼?
“呼嚕……呼嚕…..”耳邊傳來一陣巨響。那個人已經靠著椅背睡著了。他的口半張著,又有口水順著唇角流了下來。
候車室裏燈光昏暗,在這深夜裏顯得格外的冷清。馬少強環顧四周,僅有的七八條長椅上都睡滿了人。不知是候車人,還是流浪漢,還有一些人因為找不到椅子,依著牆睡著了。
馬少強想要重新找個地方睡覺的希望是破滅了,除非他願意找一個牆角,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睡一夜。相比之下,這個位子算是優越了。
臭氣還是不斷的湧進他的鼻子裏,他盡量將頭扭向一邊,然後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馬少強終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