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碧海潮生夜中來(2 / 2)

但凡死地,必是要命之處。即便當年潮生殿現世,除卻引來閑人幾番議論之外,便再無風波。未料,長鬆派竟無聲無息間牽扯其中。

聽關新常細說,此禍端還是因他而起。當年他閑於林間,忽聞浪潮之聲悠悠,悅耳清朗,不禁心生好奇,循聲而去,近處一望,隻見一碧色大殿,一望不及邊際,通體如琉璃美玉,縱使一磚一瓦,必也是世間珍寶。

然此刻,關新常顧不得貪婪,心頭不由大駭,一時亡魂皆冒,肝膽俱裂,頭也不回便離去,不敢往內多看一眼。

潮生殿中,浪潮滾滾,有水鬼沉浮其中,披頭散發,麵色蒼白。潮水進進退退,有紫色海螺時隱時現,依傳言之說,便是此紫螺魅了人心,令人化身水鬼,沉淪潮生殿,永世不得超生。

說到驚恐處,關新常話語微歇,隻道當日之事,此生難忘。他看了冷蕭一眼,歎息道:“此非要緊,隻那殿中標公示除卻水鬼紫螺之外,還出現一人影。此人約而立之年,一身白衣,金線龍紋,當時仿佛身受重傷,可即便如此,隻一個眼神來,便險些將老夫性命留下。”

“老夫隻當未曾看見,亡命而逃。當時心中便有不詳之感。不過數日,那人果真找上門來,後果,便如先生今日所見。”

說著,他微微一指通天塔,繼續說道:“在他眼中,我長鬆派許如螻蟻,這才能殘喘至今。直至老夫偶然得到此物,野貓宗便頻繁來襲,想必那人是因此而來。”

冷蕭說道:“既然如此,關前輩為何不直接交出此物,還能免去一番禍端?”

關新常苦笑一聲:“先生可知此物得自何處?正是那潮生殿。雖是死地,可若能窺其奧妙,必能得無上造化。此物能引來那神秘之人覬覦,必定非凡。宗門淪落至此,皆因老夫而起,老夫心中不甘啊!”

他微微舔舐了一下嘴唇,頭低了少許,自嘲道:“如此言說,倒顯得老夫自己如何高義。說來,亦有私心。不論那野貓宗還是大黃宗、大白宗,當年不過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後因機緣,修為突破,宗門才有今日成就。老夫亦妄想,借此而成一番造化,重拾長鬆派昔年榮光!”

冷蕭抬指在通天塔之上一點,通天塔便分離重組成一寶塔狀。關新常眼前一亮,歎道:“先生果真認得此物。”

他手掌輕翻,說道:“若先生能化解我長鬆派危機,此物便贈與先生。”

正值此事生時,一別多年的冷蕭突然現身,關新常隻當冷蕭也是為了這通天塔而來。若非當年冷蕭不過小兒,修為亦不高,關新常怕是要將冷蕭當做那神秘之人。

冷蕭亦不願多作解釋,並不推托。此通天塔,他心中確有幾分覬覦之心。

遂抬手一拂,將通天塔收起。即便無通天塔,冷蕭自也會相助,也算償還當年一路送往靈雀穀之情。當日林中頓悟,悟的正是時間大道。

蒼蒼歲月,一去不返,點點滴滴,皆成心頭感概。

足等半月,未將那所謂白衣金邊龍紋之人等來,耳邊忽有浪潮之聲傳來,如置身岸邊,眼前碧海潮生。

關新常麵色大變,忙從居所趕來,疾叩冷蕭房門。

此時正是夜半三更,弟子長老多已睡熟,輕輕浪潮聲非但並未將人驚醒,反倒叫人入夢更深。

處於禮數,關新常並未直接闖入,可連叩十餘聲,不見人回應,心中不安之意更濃,直接推門而入。

房間不大,床榻桌椅,一眼可覽盡首尾。而那簡陋床上,被褥整齊,空空蕩蕩,未見冷蕭身影。

一隻大手,忽然落在關新常肩頭。他身形一顫,霍然回頭,兩隻眼珠險些瞪出眼眶。待看清來人,不由鬆懈,笑說道:“原是先生,可嚇得老夫……”

他話音未落,耳邊驟然傳來一聲低喝,眼前之人五指尖利,已落到他頸間。此時再定睛,此人哪是冷蕭,竟是一披頭散發、麵容扭曲之人。一身衣衫濕透,水漬洇出一片。

冷蕭探出一手,將此水鬼攝來,猛力往遠處一丟,不知丟出幾裏地。

“關前輩可無恙?”

他問了一句,抬頭而望。天邊,有一蒙蒙大殿屹立,替代月亮而存於夜間。有恍恍惚惚之物蕩漾而起,伴著微光,可見影影綽綽。

大殿正中,有一黑影,恰成一人形,傲立於天,冷冷注視著大地。